領導不愧是領導,嗓子功力極好,一吆喝就把所有人震懾住,連同班長也快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等候權威人士對自己失職的批判。
對於紀律的強調是必不可少的,但麥望安與同學打架的事情也不容放過。級部領導怒氣沖沖地將兩人趕出教室,臨走前不僅是再次強調一遍課堂紀律,另外還讓班主任去領人。
麥望安頭一次犯這樣的錯誤,從前的他可是乖學生,從來沒有因為擾亂課堂紀律而被老師教訓,更不必說是被高一級的領導。他膽戰心驚地跟著老師來到辦公室。隨後被安排面壁思過,耳邊盡是圍繞著室內老師對他們擾亂課堂秩序的怒言。
期中考試的閱卷工作是在校內,班主任沒過多久就得到訊息,客氣又禮貌地找到這裡。
“五年級的孩子了,還不知道學習,整天就待在一起打架,還有沒有學生的樣子呢?”
領導這話說的是他們,卻目不斜視地盯著沒負責任的班主任。班主任連連哈腰,臉上掛著招牌式愧笑,彷彿是一個孩子被家長教訓那般,不得不對領導的話順從,並給予肯定。
“領回去吧。”領導沒好氣道,“還有兩個孩子記得寫八百字檢討,明天就交給我。”
“好,辛苦您替我管教班級,您忙。”班主任臉上的笑就沒有斷過,直到扭頭離開辦公室,在進入班級之前,她才冷目怒斥,“你們到底一天天的要幹什麼啊,非要打個你死我活才能罷休,是嗎?我告訴你們,再有一次,這個班就徹底得不歡迎你們,你們愛去哪兒就去哪兒,以後少在這裡再給我丟人現眼了!你,記得再寫五百字,把它交給我。”
話後,班主任指著最先踢人的男孩兒說。
麥望安詫異竟沒自己,轉頭看了一眼那個眼中蓄起淚水的男孩兒,又回望老師。而老師只是漠然掃他一眼,便頭也不轉地進入教室。
班主任的到來讓騷動的班級瞬間安靜,麥望安打進入教室的那一刻起,他就能敏捷地感覺出眾人落在他身上那雙熾熱的視線。他佯裝平靜地走回座位,在同桌側首低聲問候時,警惕地看向講臺上低著頭的老師,然後搖搖頭。
“沒事兒,就是寫八百字的檢討而已。”
“那他和你的懲罰一個樣子嗎?”同桌靈活而又俏皮地轉動眼珠,朝麥望安身後看去。
麥望安再次搖頭:“他比我多寫五百。”
“那就對了。”同桌為他豎起拇指,麥望安不明所以地看去,聽見她說,“麥望安,你這次期中考試考得不錯啊,你是全班第一。”
結果不出所料,但從別人口中乍一聽見還是有點兒恍惚,畢竟這可是前世的他求之不得的事情,現在重活一世,即便帶著記憶,仍覺得像是一場靈異怪誕的夢。他有點兒傻了。
他的模樣在同桌眼中便好似是在說高興壞了,女孩子抱怨他不仗義,說他一定是揹著她偷偷學習。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懷疑過這份成績的真假,也從來沒想過麥望安作弊的事情。
“成績都過來看了吧,”班主任抬頭,將全體學生巡視一遍,最終那道犀利的目光停留在麥望安的臉上,然後稍加柔和,“這次我要著重表揚一下麥望安,考得很不錯。其他科目我不知道,但數學,但凡我講過的知識點,人家都填上了,而且能答對,有很大的進步。”
麥望安忍不住地低下頭,紅了臉。這樣的表揚在他的印象中是從來沒有過的,前世他的成績不好不壞,漂浮中央,老師沒對他說過過分的話,也沒有如此贊揚過他,他的存在好似可有可無。沒有人會像現在這樣刷刷地朝他看齊,對他特別關注,目光中充滿羨慕。
同桌真的為他高興,好像考得全班第一的人是她一樣。她在麥望安不注意時肘擊他,笑靨如花,抬抬下巴示意他向另一邊方向看去。
她說,路將寧從來沒有這樣看一個人。
麥望安轉頭,一眼看見的便是路將寧。路將寧看他的眼神帶著細究的觀察,眉頭輕微蹙起,嘴角稍有勾抬,彷彿在思考著什麼。
他見路將寧這樣倒還突升心虛,好似自己這次考試是作弊一樣。不過實際上這也算作弊,讓一個灌注在小學生軀體裡的大學生來做這種五年級的小學題目,就好比明目張膽拿著智慧機。不同的是手機能看見實物,而他只是透明靈魂。
“好了,我也就不一一講評了,”班主任把成績單遞給坐在最前方的班長,讓他利用下課時間將成績張貼在牆上。不過在班主任離開之前,她還是多嘴一句,“有些同學啊,我就不點名批評你了,還是考那個死分,我看你是坐倒數已經坐舒服了,也別這麼不爭氣啊。”
同學們不約而同地看向剛把目光從麥望安身上收回去的路將寧,他人又懨懨地趴下了。
麥望安見人轉了頭,就站在過道上,伸手朝他背後戳了戳:“路將寧,前三裡有我。”
——所以你該兌現你對我的諾言了。
路將寧無精打采地直起身,然後四肢癱軟地倚靠在後桌上,他懶洋洋地掀起眼皮,盯著麥望安理直氣壯的臉:“你真的沒作弊嗎?”
他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身為同桌的那個高馬尾女生聞言震驚地看向路將寧,隨後又慢吞吞地移向麥望安,神情複雜又無可奈何。
對著這張臉,粗鄙的話麥望安一點兒也說不出口,但又不能直接問候其本身,因為無論是樣貌還是名字都與前世的他不說有著十足的關系,卻仍牽扯著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相近。
路將寧的態度讓麥望安簡直氣極反笑,他鄭重地強調:“沒有。”說完後又嘲弄地反補路將寧一記猛刀,“如果你從賭約開始就不想讓無常接近我,你可以提前說,沒必要等到現在來質疑我的成績,而且你永遠也考不到。”
將話全都說出後,麥望安感到心酸。這又何嘗不是一種自虐?雖說曾經的他不顯眼,成績位於中等,但也沒有老師以及同學會對他說這樣的話。不過沒人說並不代表他自己心裡不會扭曲,他曾幻想的那個學習好的人會在腦海裡一遍遍地指責貶低他,說他永遠也不會達到像全班第一那樣的好成績,他不是學習的料。
現在,他又站在那個人的角度上,對著這張熟悉也又陌生的臉,再次說出這樣的話。
好在路將寧沒有他那麼受不了打擊。只見他將腿蹺起,指尖有意無意地敲著,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滿不在意地看向眼神閃爍不定的麥望安:“哦,可我也沒想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