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荷沒能聽清她的聲音,忍不住問了句:“你說什麼?”
小勾南春不回答她,她只是問:“小荷婆婆,你覺得成婚比較重要,還是我開心比較重要。”
南荷的答案只有一個。
她本來就連勸小勾南春都是違心的。
“開心比較重要。”
“我要是成了婚就不會開心了。”
“怎麼會呢?”南荷認真地回憶著:“你祖母,你娘成婚的時候都是很開心的,你祖母是騙子,你娘總沒有騙人,你……”
小勾南春牽著她離開了泥塘,她用不太幹淨的手揉上了南荷的臉,有壞心眼的成分,也有報複的意思。
她也不說話,南荷極力想從她臉上辨認什麼,卻什麼也看不出來。
南荷只好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繼續禍害她的臉:“你還沒回答我。”
“因為要跟喜歡的人成婚才開心啊,我現在還沒有喜歡的男子,倒是很喜歡婆婆 ,不然小荷婆婆跟我成婚?”
她總是笑著的,還是不太正經的模樣。
南荷難以辨認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她只能句句都認真回答:“你祖母說過女子和女子是不能成婚的。”
“祖母說得一定對嗎?”
小勾南春的臉色陰沉了下去,完全看不到一點笑意。
南荷還從未見過她這樣,一時間有些被嚇住。
小勾南春也發現了這點,那張臉忽然又有了笑顏,她沖著南荷撒嬌:“小荷婆婆,祖母又不是聖人,哪能句句都對嘛,我不管,我不成婚,你也別催我,不然我會很難過的,然後以淚洗面,一命嗚呼……”
“別……”南荷有些害怕,她已經送別了太多人了,現在連想想都會怕:“別死。”
她們算是達成了某種默契。
南荷不再催她成婚,小勾南春努力養身,盡力活著。
當然偶爾也會産生兩句爭吵,比如在街上的人看她們眼神越來越奇怪,她想讓小勾南春把她當侄女,以後別喊她婆婆的時候,五十出頭的南荷會跺著腳,掐著腰跟她爭論:“不要!你比我大那麼多,我就要喊你婆婆,你休想冒充我侄女!我勾家已經絕後了,我才沒有侄女!”
南荷有些迷茫:“阿春,你一直叫我婆婆不會覺得奇怪嗎?”
“當然不會,除了我誰還會有這樣年輕漂亮的婆婆。”
“可是你祖母說過……外面的人會覺得奇怪的。”
南荷發間已經有了白發,性情卻還是沒什麼變化,她會黏在她身上,一會兒掐她的臉,一會兒掐她的腰,盡情表達自己的不滿:“小荷婆婆 ,你是我的守護靈,又不是她們的,你那麼在意她們怎麼想做什麼,你只要在意我怎麼想就好了!”
這和她曾經聽到過的回答完全不同,不過勾南春和小勾南春本來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她們都是人,人都一樣命短。
小勾南春是言而有信的,她有努力地增壽,只是她會老,身體會提醒她該離開了。
百年壽比她母親和祖母加在一起都要長了。
可是對於靈來說,還是太短了。
“不許!不許死!”南荷從來都不知道自己也可以這樣強勢,不斷地往那具衰老的身體喂著靈血,不顧她被嗆著,不顧她完全灰敗的臉:“阿春,不許死!你還年輕,你不會死的!”
“小荷……婆婆……咳咳……”
皙白柔嫩的肌膚早就變成了枯木皮,摩挲著滿是溝壑,沒有一塊平整的地方。
她確實是不年輕了。
“祖……祖母就那麼好嗎?咳咳……你肯定要說好的,你總是這樣的……咳……嘴邊永遠掛著祖母,你……去找她吧。”
她真的活不了了,就連說話都費勁了。
她努力往上夠了夠,唇緊緊貼著南荷的耳朵,確保她能聽到她細微的聲音。
“南春……去找勾南春,要開心……你說過開心重要的,我……我希望你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