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默繼續說:“在大自然災難面前,他比你我更有資格感同身受。起碼我們從未經歷過在冰冷洪水中連續浸泡三十六小時,也未有過被兩指粗的鋼筋洞穿肩胛骨...”
聽到這裡,小姑娘倏然側過頭,眼神裡充滿難以置信。
徐默苦笑:“他這一路走來,遠沒有外界想象的那般輕鬆。”
周家培育的不是繼承人,而是國家脊樑。
溫室裡養出的花朵,如何能經得起風雲詭譎的明槍暗箭。
父愛如山。
這麼多年,周立崶對待兩個兒子,從沒有手軟過。
夜風徐徐,激起一陣涼意,也吹得顧杳眸底酸澀刺痛。
心裡不知是何滋味。
原來認識至今,自己看到男人的方方面面,僅僅只是冰山一角。
極強的責任心,果斷的處事風格,權力場運作的雷霆手腕,外加雄厚的家世背景。天時地利人和,造就今日的周政良。
年僅三十五,走到現在的位置,是他應得。
望著遠處漆黑的天際,顧杳想著。有這樣的人在,陽光總會照耀每一片土地。
天清氣和,不會再是幻景。
鄉政指揮點的議事,持續到深夜。
等縣委一眾人陸陸續續離開,顧杳擇合適時機,默默走進帳篷。
昏暗燈光下,男人已換上嶄新襯衫,肩頭披著深色夾克。
他手裡拿的是去鄰縣途中尚未敲定完的政策實施方案。
為增強光線,徐默細心地在小桌旁添了一盞煤油燈。暖黃燭光映照在男人輪廓分明的側臉,神情專注中,透出一股刻入骨髓的沉靜從容。
察覺到幾步開外的注視,周政良緩緩抬目。
帳篷門簾處,小姑娘抱著一床被褥,立得端端正正。清亮黑眸定格在他臉上,不知在瞧什麼。
放下資料夾,周政良順手拿開肩上的外套,低聲喚她:“顧杳,進來。”
她乖乖走過去。
“很晚了,怎麼還不睡?”周政良問。
話音落地,小姑娘終於有所反應。
但也始終悶不吭聲,像在執行指令般,自顧自地替他鋪著床。
周政良將一切看在眼裡。
他知道,今晚如果自己不主動開口,這傻姑娘會一直耿耿於懷,難以紓解心中愁緒。
“救援工作迫在眉睫,凡事盡力即可,不要過分逞強。”看著面前單薄的背影,周政良溫腔叮囑:“回去多穿點衣服,別受涼。”
說話時,他目光掃過椅背上的男士夾克,正待啟唇,卻聽小姑娘啞著嗓子問:“那您呢,您的安危勝過所有,下午為什麼要——”
“邛海幾千萬人,不是我一個人的命,才是命。”周政良緩聲打斷。
空氣陷入安靜。
顧杳用手輕輕撫平床單褶皺,聽到男人解釋時,動作有片刻遲鈍。
她凝神屏息,心裡有股難以言喻的震動。
整個邛海子民,都是他的責任,包括她。
今天換作任何人,他都會做出同樣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