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清官
謝臨正直坦蕩，於公於私，他願意來交州幫海毓，都是一大幸事。
只是交州這地方，多少人拼了命想考出去，海毓眉頭緊皺，一副沉思模樣。
謝臨抬肘撞了撞他的胳膊，笑著將他攬出門，揚聲道：“行了別想了，現下我人已經到交州，你就算想要把我趕回去也來不及！我如今啊，可是綁在三殿下這艘船上了！”
大家都是聰明人，話不用說明就知曉心裡在想什麼。
聽到這話，海毓更加不安，上一世海家滿門抄斬的慘況他永不能忘，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好友步後塵。
“芝玉，”海毓停下腳步，沉聲道：“我與三殿下都是無路之人，你不同，你不要……”
謝臨微微笑了笑，“我不要什麼？”他一把揚開摺扇，站在廊下端的是風流倜儻從容坦蕩，“我在望都仕途艱難，我想上賭桌，為什麼不可以？”
“我在來的路上聽了不少事，這裡早已不是從前的交州，茶馬互市若真的能成，交州必定會煥發出嶄新的生機，雁之，我從前無比渴望翻出這一座座黃沙彌漫的高山，可我站在望都城中，卻在想交州憑什麼只能貧瘠荒涼。你給了交州希望，無論我認不認識你海雁之，我都會義無反顧地回來，為了交州。”說到這裡，謝臨拱手作揖，“交州有海毓，乃一大幸事。”
海毓無奈地搖了搖頭，“功成名敗生死一線間，三殿下才入局，此路漫長，芝玉，這太難了。”
“世間事本就萬難，你我來此濁世一遭，自當長風破浪。”
海毓是死過一回的人，他沒有謝臨的無畏，看著好友眼底的光芒，海毓深吸一口氣，“說得好！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芝玉，我如今總是畏手畏腳，沒你坦蕩。”
兩人邊說邊往外走，海毓拍了拍謝臨的肩膀，“走，我帶你去看看如今的三川鎮！”
海毓才出府，便碰上交州道臺來尋，鄭霖恭敬向海毓行了個禮，詢問著賣茶場與買馬場應建在何處。
“芝玉，你從望都來，老師可曾與你交代什麼？”
交州馬道在前幾天因積雪融化被沖垮了，到如今都只給通政司搶修出來了一條官馬道，因為這陣子海毓都沒往望都送過信，這也是謝臨人到交州了他才知曉的原因。
“童閣老替我在朝中要了個茶馬司大使的官職，他說你初到交州，必定無心腹，茶馬互市乃交州大事，不容忽視，特地叮囑我若你心有餘而力不足，必得全心推進此事，不可讓交州插手茶馬互市。”說道這裡，謝臨開啟扇子擋著下半張臉，側頭壓低聲音道：“閣老這是信不過交州？”
海毓與謝臨走在前面，鄭霖識趣地後退了兩步跟在後面。
海毓：“老師應當是猜出來了我與三殿下的心思，所以才叮囑你，他叮囑你，便是在叮囑我。”
童源生是在告訴海毓，想要奪權，交州便是他們的根，在交州站穩了，他們才有回望都的資格。
謝臨：“如今望都兩位殿下鬥的不可開交，你前陣子清退了交州的監軍太監，晉王便聯手內閣對付司禮監，尤春在望都根基深厚，晉王動不了他，便趁著湖州在改稻為桑，將湖州各地製造局全都換成被尤春一黨打壓的宦官，從地方開始牽制望都。”
“上月我曾與蔡堯田明通訊，湖州改稻為桑漸入佳境，江南賦稅明年有望再提高三成，內閣必定不想看到司禮監插手江南農稅，晉王此舉正合此意。”
“是啊。”謝臨嘆了口氣，“晉王殿下的那身浩然正氣可是很受朝中文官支援，童老年紀大了，其餘閣臣不可能只聽閣老行事，再加上閣老去年還病了一場，晉王對內閣更是……”謝臨一字一句道：“勢在必行。”
“文人相輕，晉王想要徹底贏得文臣的支援，就得藏好底下的那層皮，他想依附望都那群食不知肉糜的文官，怕是有些難。”海毓的神情有些冷漠，謝臨見狀有些好奇，“你這話，我倒是有些不明白。”
兩人走到了交州最繁華的胡玉樓前，海毓順手道：“你一路辛苦，咱們邊吃邊聊。”
“海大人，”跟在後頭的鄭霖立馬有顏色地說道：“下官突然想起來還需與趙參將去巡查一下適合建馬場的空地，您看這樣如何，一個時辰後下官再來尋您？咱們與這位……”
海毓溫聲道：“這位是望都派來的茶馬司大使，謝臨。”
鄭霖立馬殷勤道：“原是謝大人，下官失禮！”鄭霖躬身笑道：“一個時辰後下官派車來接兩位大人，咱們一塊去馬場巡查，海大人覺得如何？”
海毓點了點頭，“那就有勞鄭道臺了。”
“不敢不敢。”
鄭霖一走，海毓謝臨兩人說話便更無所顧忌了，兩人闊步走上胡玉樓，挑了個鄰街靠窗的位置，跪坐在窗邊，店小二熱情地走到桌邊，海毓笑著道：“來兩碗三炮臺。”
“哎呦客官您聽著不像是交州人，喝的茶可地道啊！”
謝臨倒是脫口而出流利的交州話，將銅板丟到了店小二懷中，“再來一碗牛肉麵！”
“面上多給我澆辣子，要多多的！”
“哎！”
店小二一邊抹桌子一邊道：“不說別的，咱們胡玉樓的三炮臺和牛肉麵，那可是這個！”店小二豎了個大拇指，笑完又嘆了口氣：“只可惜咱們開在關外的胡玉樓關了，要不然這時候坐在渡馬河邊喝一碗三炮臺，渡馬河解凍，聽著喝水奔騰，再來點牛肉幹配上刮碗子，那才叫愜意呢！”
“那都是好幾十年前的光景了，現如今交州這麼窮，關外哪裡開得起胡玉樓。”謝臨笑著搖了搖頭。
店小二撓了撓頭，嘿嘿笑了一聲，繼而神秘兮兮地說道：“兩位客官怕是剛來交州，不曉得，交州來了一位清官！在做好事呢，遠的不說，就說前陣子開春後的沙塵，往年多磨人啊，官府不作為，交州三城要死不少人，可今年那位小青天帶著官兵搶險救災，硬生生把沙塵暴給扛過去了！我可是聽說關外已經在想辦法種樹了，種樹好啊，明年咱們就不用吹黃沙了！店小二說完，忍不住感慨道：“這一回，咱們交州當真是要好起來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