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說服
“呦，今兒人到的齊全吶！”
海毓穿著一身月白圓領袍，模樣清貴，端了一身的從容不迫，笑眯眯走進望仙樓的時候抬眼一看，裡頭烏泱泱坐滿了人，趙靖坐在主位，交州三城的主事人皆圍在趙靖兩側，見海毓走進來了，各個起身相應，別管心裡在誹謗海毓什麼，面上全都裝作無比恭敬的姿態。
“見過海巡按。”
“在下海毓，見過各位大人。”
“不敢不敢，”趙靖朝海毓作揖，“大人抵達交州，我等本應掃榻以待，卻沒想還是大人先下帖子，我等實在自愧弗如！”
海毓意味深長地環顧了一圈大堂，眾人與海毓的視線對視，紛紛心虛低頭。
大家夥拿不準這位年輕的巡按究竟是什麼路數，再加之出發前家門口的禁軍還沒在呢，這些人在交州窩了大半輩子，可不想到了快致仕的年紀還要惹上大禍，一時間誰也不願主動出聲。
“想必諸位大人願意來見我海毓，心中便都有數。”
眾人面面相覷，什麼有數？
我們為什麼來見你，你自個兒心裡不清楚？
禁軍像閻王似的站在大門口，誰敢說半個不字。
“咱們交州……”海毓頓了頓，繼續道：“偏遠苦寒就算了，朝廷還沒什麼好政策，單說去年的賦稅，各地好歹趕在年關前交齊了，偏就剩一個交州欠了戶部幾十萬兩，各位，日子可不是這麼個過法啊。”
“海巡按這話說的，實在有失偏頗，咱們交州……”說話那人摸了摸腦袋，溜須拍馬道：“這不是情況特殊嘛！”
海毓看向說話人，眼中透露出一抹狐疑，那人倒是上道，立馬道：“下官交州道臺鄭霖，密西布政使左雲焦正是下官上峰。”
“原來是鄭道臺。”海毓朝那人微微一笑，“在下初來乍到，尚未得空拜訪鄭道臺，還請道臺見諒。”
海毓說的客氣，鄭霖卻不敢上杆子領，他不過是個地方官，可海毓是誰？那可是天子近臣，鄭霖心裡門清，他手底下沒兵沒人，可不像趙靖有資格在海毓面前拿喬。且就算是趙靖，不也沒在海毓跟前討到好處，思及此，鄭霖更是拘謹，客客氣氣地繼續道：“海巡按，想必您也清楚咱們交州的由來，早些年交州還歸密西統管，可自從分出來後，密西三司就再沒人願意來交州了。”說到這裡，鄭霖更是一聲長嘆，他這個道臺說著好聽，統管交州，可交州說白了就是一個分出來的孤兒，爹不疼娘不愛，連帶著自己這個道臺都坐了冷板凳。
“鄭道臺這樣想，其他大人呢？”
海毓環視一圈，眾人紛紛低頭。
一聲輕笑在大堂中響起，海毓施施然朝趙靖走過去，坐在椅子上的官員起身又散開，好似簇擁著海毓走向正中心。
“在其位謀其事，既然諸君有心無力，何不早日致仕退位讓賢？”
“這——”鄭霖神色微變。
海毓走到趙靖面前，面無表情地瞥了趙靖一眼，趙靖低著頭，片刻後沉默不語地站了起來，將身下的位置拱手相讓。
趙靖此舉無疑相當於朝平靜的湖面丟下了一顆石子，要知道趙靖是三川鎮參將，官職甚至都比不上鄭霖這個道臺，可他手底下有兵，這些年交州已經習慣了看著趙靖的神色行事。
“海大人，您請。”
海毓年輕，趙靖如此恭敬的姿態其實有些違和，但海毓卻穩穩當當地坐在了那把正中心的椅子上，從容不迫，他的身形清瘦，但坐下來的那一刻卻好似群山壓頂，眉眼間俱是不屬於少年人的沉穩與冷厲。
“諸位。”海毓抬手泡茶，動作有條不紊，說出口的話卻俱是威嚴，“交州從前如何我不管，可如今我來了，大家夥還是齊心協力一同做事為好，如若不然。”海毓將手中的茶杯往地上一摔，冷聲道：“禁軍的刀劍無眼，若是傷了誰，我可不負責！”
“我海毓泡得茶，諸位好歹嘗一嘗，才知道好不好喝。”
這世道誰不想做好人，可北周都快爛到根裡面去了，海毓沒這個閑工夫泡茶擺龍門陣。
“話不妨與諸位大人說明白了，叛軍壓境，交州便是北周的門戶，難道大家真的想眼睜睜看著叛軍攻進渡馬關，想看著交州近百萬百姓妻離子散流離失所嗎？”
“更別說還有西域諸國虎視眈眈，趙大人，憑借你手底下的那些兵馬，兇悍的叛軍、野蠻的蘿蘭，你能擋得住誰？”
海毓的質問讓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大人們，你們難道真的願意看著交州湮滅在黃沙中嗎？”
趙靖眼底的憤恨一閃而過，他摁了摁指節，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音，他是個武夫，年輕的時候也上過沙場，如今的蹉跎不過是看著交州無望，他無可奈何下的龜縮，聽著海毓的話，趙靖站了起來，目光灼灼：“海巡按，你文采好，會說話，站在交州這片爛泥地裡都能說出花來，你如今在交州大動幹戈，到時候拍拍屁股就能回望都，那交州怎麼辦？我們這些陪著你玩命的人怎麼辦？海大人，望都可不會管我們的死活。”
“是啊！”有人應和趙靖的話，“遠的不說，就說馬上開春，望都立馬就要派守備太監來交州，到時候咱們聽誰的？”
其實也不怪他們這些父母官不願治理交州，任憑誰頭頂壓著一個閹人，心裡頭都會憋著一股窩囊氣。
特別是這些年這群閹人愈發勢重，外放到各地的守備太監都恨不得當土皇帝，要是沒有守備太監，他們交州何至於窮的連賦稅都交不出來？
“不管誰來，大家若願意聽我的，那我便擋在前面，神來殺神，佛來殺佛。”
“行！”隴縣同知大概已經看清了海毓來勢洶洶，再加之海毓如今就在隴縣住下，他除了跟隨海毓再無他法後便再未反對過海毓一言半語，“海大人若能將那群礙手礙腳的監軍太監趕出交州，我隴縣唯海大人馬首是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