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微臣愚見,恐貽笑大方。”
“但說,若好,朕有賞。”
“陛下,自古以來,民為重,君為輕。交州動亂的根源在於流民肆虐,平叛要緊,解決流民問題也要緊,平叛交州的關鍵一是國庫空虛,二是作亂的流民該如何處置,官員爭論紛紛,不過一為錢二為人。兩者倘或分開來談,則永無定論。臣之拙建,此事望都萬萬不可作壁上觀,國庫空虛,怎能有官員收受冰敬炭敬的道理?國庫沒錢,不代表百官沒錢。”
沒道理一個勁在百姓身上薅羊毛的道理,賦稅收不上來已經夠說明問題的嚴重了,無論是改稻為桑還是加重賦稅,說到底都是將國庫空虛的壓力放在百姓身上。百姓壓榨著最後一滴血供養北周,到最後受盡苦難的還是百姓,那這個國家就有問題。
“朕記得,你是童源生的學生。”
“微臣不才,幸得老師教導只言片語,不敢妄言。”
“海家清正家風,世代高風亮節,也不知你會不會辱沒了海家家風。”
海毓面色平靜,“食君之俸,忠君之事,臣未得申公遺志,不配繼承海家清正家風。”
海家自海春申發家,綿延至今侍奉三位帝王,是天下文人的心之所向,海家沒出過海毓這般蠅營狗茍之輩,海家正廳到如今都掛著海春申親自提的‘漿水不交’四個大字。海毓下了一趟湖州,盡管斬了王金水出了一口文官心中的惡氣,但福禍相依,到如今民間已有不少關於海琢玉的流言,手段雷霆、作風不正,可以想象,海毓在望都怕的越高,關於他這個人、所做的事,來日青史留名會有多少紛爭。
“朕將交州交給你,你可敢?”
海毓微微一愣,有點不明白崇德帝的意思。
“處理交州流民動亂,年底上貢稅銀五百萬兩,此狀,海卿接是不接?”
望都以西是密西,再往西,過了大小格爾沙漠便是交州,交州地處偏遠,大片大片的荒漠綿延在渡馬河沿岸,每年開春都要經歷西域諸國的劫掠,交州沒有遼東肥沃的草場,沒有密西能夠抵禦外敵的葉勒鎮,那裡有的只有動蕩與貧窮,甚至於荒涼的西域諸國每次都是雁過拔毛獸走留皮,卻從未想過將那樣一片貧瘠的土地佔為己有。
海毓記得,交州去年一年的稅收不到兩百萬兩,就這個數,交州還磨磨蹭蹭只交了一半,剩下的以茶葉、糧食代替銀量,七湊八湊交進瞭望都。
海毓想不通崇德帝為何突然起了這個心思,把交州交到他手上,圖什麼?
還是霍慈這個局外人一眼點醒了海毓,兩人站在書房廊下閑談,望著望都這片被瓊臺樓閣隔開的狹窄的天幕,霍慈沉聲道:“雁之,不要輕看一個帝王的心。”
權術制衡與天下蒼生並不沖突。
崇德帝要用海毓牽制朝局,將他放在司禮監與文官集團之中,是帝王的制衡之術。眼下崇德帝想讓海毓去交州,不過是看中他的才能,想試一試海毓的深淺,看他是否能夠走動交州這一顆死棋。
前者是權術,後者是蒼生,不是海毓,也會是別人。
如此一來,海毓情願那個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