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脫衣
海清風站在金鑾殿外,遙遙注視著獨子,沉默不語。
與海清風交好的官員上前勸慰,道廷杖乃天子榮寵,雁之這是上上榮寵,得了陛下青睞,讓其切勿擔憂。又有人替海毓打聽是誰執掌廷杖,不打聽還好,一打聽,正是司禮監的人掌刑,一聽說這個訊息,海清風本就沉默的神色越發不虞,站在他身旁的官員紛紛不敢多言。
眾人只好眼睜睜看著海毓在兩名司禮監官員的帶領下走出金鑾殿。
一聲長久的嘆息。
海毓扭頭與海清風四目相對。
海清風面無表情地望著海毓走遠,他站在金鑾殿前的高階上,扭頭望著這座巍峨宮城的黃牆綠瓦,宮殿上方飛揚著翅膀的朱雀好似被釘死在了琉璃瓦上,分明是展翅高飛的模樣,卻神色哀傷。
“海老……”說話的是周璋,自海毓入朝為官後便極其看重他,是少有的幾個敢在朝堂之上與司禮監抗衡的文官,“昨晚我便收到了雁之來信,這小子怕是早就想到今日會有這一遭,信中囑咐我切勿多言。”
“雁之入朝為官,心中自有乾坤,我這個做爹的能夠護他一時,卻護不了他一世。”
周璋搖了搖頭,“呂家慘案就在眼前,咱們這些人,哪個不是陛下的棋子,呂元良平日裡與咱們這些人鬥得多恨,恨不得要司禮監踩死大家夥,可呂家上下白口人說沒就沒了,呂元良手段是不幹淨,可他真的罪該萬死嗎?呂家白口人何其無辜,說句難聽的,”周璋壓低了聲音,望著海毓走遠的背影,“今春的科舉,若不是雁之在望都鬧出這樣大的動靜,呂家之難,便是海家……”
周璋說話聲越來越低,海清風幽幽道:“上個月,我與陛下說過,有意告老還鄉。”
“你!”周璋有些震驚,“文壽,你何必如此?”
“陛下沒有同意。”海清風話音落下,周璋面色愈發幽暗,片刻後,他瞥了一眼金鑾殿,輕聲道:“陛下這是鐵了心,要拿咱們這些老家夥開刀麼……”
“陛下正值壯年,登基不過四載,如今不過崇德四年陛下便辦了這一場轟轟烈烈的南學案,今年過後,南方還能出多少學子進翰林院已是未知之數,咱們這些人,早在不知不覺中成了陛下的眼中釘。”海清風看得透徹,先帝在世時他便是禮部侍郎,崇德帝登基後他被提拔為尚書,禮部雖是閑職,但一年又一年的科舉經了禮部的手,海清風又句大不敬的話,南方書生有多少進望都是為了拜海清風門下,這些年也就是海清風淡泊名利且有心遠離南方文官集團的黨派之爭,要不然,海家早就成為了朝堂上的一棵大樹。海清風都如此謹慎小心了,可今年還是不太平。
“陛下扶持司禮監,是要咱們這些人的命啊!”周璋活了大半輩子,在望都朝堂上沉浮幾十年,自詡風流看淡,沒想到臨老了,還要面對崇德帝難測的軍心,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周璋不知道,他還能在崇德帝的戒備猜疑下活多久。“咱們這把老骨頭,死了就死了,可朝堂上這些年輕人……”
他們這些人滿懷熱血科舉入仕,一心想將這年邁的王朝繼續向上託舉,到頭來卻成為了權力傾軋下的犧牲品。
今春的一場科舉舞弊案,死傷無數,已經喊了江南書生的心,崇德帝的目的達到了,大大削減了南方文官集團的勢力,可在這之後呢?
這個朝堂難道要成為宦官的朝堂嗎?
北周建朝近百年,從來沒有這樣荒唐可笑、超綱混亂的時候。
海毓被司禮監兩名宦官押到了東華門,東華門口宮人來往,海毓穿著緋色官袍站在長凳前,兩名宦官一左一右站在海毓身側,拖著細長尖銳的嗓音揚聲道:“海大人,請吧!”
長凳上還泛著血漬,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文官趴在長凳前受了廷杖。
有路過的宮人好奇地看著海毓,指指點點。
“聽說那位便是今年的狀元郎,海琢玉!瞧著當真是龍章鳳姿慘綠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