蔔秋聽著這話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掉下來了,他磋磨著胳膊,搖著頭道:“這些年東廠在尤春的掌控下聽說是越來越嚇人了,那海公子平白的和尤春對上了,忒倒黴。”
“司禮監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海公子沒有得罪他們,但凡是司禮監看不順眼的人,他們總有法子把人抓進東廠折磨。”蔔春提起司禮監,滿心嫌惡,這些年司禮監越發勢大,司禮監裡的那群太監在望都可以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年頭啊,做閹人都是一件風光事了。
就在蔔春和蔔秋說話的功夫,門房的小廝悄默聲走到了兩人跟前,蔔春耳朵靈,嘖了一聲,朝那小廝招手,“鬼鬼祟祟做什麼呢!”
“春哥,前些天送到咱麼園子裡來的那位小哥,這兩日一直在咱們園子裡頭晃悠,到處想找人打探訊息呢。”
“打探什麼訊息?”蔔春沒和謝臨打過交道,只知道這人是殿下從東廠裡頭帶出來的,不知道他什麼來頭,只吩咐了兩個嘴嚴的婢女照顧他,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交際。
“那位謝公子也沒多問,就是旁敲側擊地打聽主子的身份。”
蔔春沉吟片刻,朝小廝擺了擺手,“你先去,這事我問過殿下後再交代你們,園子裡頭的人嘴嚴,沒有殿下的吩咐,那人問不出什麼話來。”
“是。”
只是眼下趙楹正因為海毓的事情煩心,蔔春在哪這些小事湊到他跟前去,保不齊還要挨一頓訓斥,他和蔔秋一塊蹲在花廳外面,夏意濃濃,滿園子綠意蔥蔥,可兩人卻唉聲嘆氣,只覺得心頭一陣拔涼。
這到底什麼時候能過太平日子啊。
望都哪兒都不太平,無論是高門顯貴還是平民百姓,都察覺來了這些日子以來望都中的暗潮湧動,就光是禮部尚書等官員被扣宮中三日,這事便小不了。
海清風被關在文淵閣中第一晚的時候還心存僥幸,直到他連關三日,他和兩名禮部侍郎才察覺出來了事情的嚴重性。
等到他再次從宮中出來的時候,便得知呂家被錦衣衛抄了家,和他作對了大半生的呂元良人頭落地,呂家鳥獸飛散,海清風站在宮門前只覺得渾身冰涼,他顫顫巍巍地望著冰冷巍峨的皇城一角,這條沒有終點的路上又多了幾具屍骨埋於死地。
還沒等海清風緩過來,海家侯在宮門口的小廝便急匆匆迎了上來,張口便是:“老爺不好了,公子被司禮監抓進了東廠,這會還沒出來呢!”
可憐海清風一把老骨頭,在宮裡頭關了三天,連一口熱茶都沒喝上,就和榕伯趕忙去了童府,童源生也是早早知道海清風被抓東廠的訊息,但眼下望都之中確實有比這還要十萬火急的事情等待他處理,因而海清風找上門的時候童源生根本顧不上替他周旋海毓,反而是拉著海清風一塊處理起了政務。
“文壽,你是禮部尚書,內閣六部你佔了一席一地,如今望都大亂在即,你萬萬不能袖手旁觀啊!”
這幾天童源生急得嘴角都要冒火泡了,見到海清風安然無恙出了宮,他終於是鬆了口氣。
“這幾日禮部官員都被扣在宮內,呂文良人頭落地,文壽,望都這是要變天了啊!”童源生捶胸頓足,他早已頭發花白,年近七十的他能夠坐在內閣首輔這個位置上,憑借的就是他處變不驚的雷霆手段,可到了今日,饒是他也被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卷席得亂了陣腳。
“閣老,直至如今,我只想問一句,所謂科舉舞弊案,究竟真相如何?”海清風的聲音滄桑,他坐在椅子上,垂著頭,神情疲憊。
童源生與他目光對視,他的一雙眼蒼老渾濁,童源生搖了搖頭,“不知。”
“什麼叫做不知?”海清風盡管憤怒,但隔牆有耳,他還是壓低了聲音,“呂家白口人無一留下活口,呂文良身為正總裁,事關科舉舞弊,陛下如何不會留他一個活口,就這樣把人殺光了,事情怎麼查!真相還要不要了!”海清風下意識就想到了在朝堂之上攪弄風雲的司禮監,他低聲道:“難不成是尤春……”
“旨意是明德殿出來的,陛下一言九鼎,文壽,此事的的確確,是陛下親自下的旨。”
“那為何!”海清風用力砸著椅背,“陛下難道都不徹查真相如何嗎,如此濫殺無辜,何來天道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