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有鬼
海毓和梁楹各自洗漱好,一頭鑽進了書房。
昨夜睡覺的地方灰撲撲的,海毓索性泡了個澡,穿著一身寬大的衣袍披頭散發,頭上還在淌著水,帶著一身涼意哆哆嗦嗦地推門進了書房,書房中炭火燒的旺,他盤腿坐在塌上過了好一會才緩過來。
空青將幹帕子送了進來,梁楹擦了擦臉和手,扭頭去看海毓,就見他拿著帕子潦草至極地擦著頭發,空青看不過去想要替海毓擦頭,海毓嫌他礙手礙腳,把他趕出了書房。
沒擦兩下帕子就被海毓丟在臥榻邊上,他盤著腿朝梁楹招手,神秘兮兮地說道:“雲樓兄,今夜霍州在白玉樓設宴,他可是卯足了勁想要巴結你,今晚上可有熱鬧看了。”
梁楹面不改色,他只是望著海毓尚在滴水的發梢,無奈地拿起帕子,站在一旁替他擦頭發。
他的動作小心,海毓一頓,到嘴邊的話全都跑飛了,腦子裡一片空白,壓根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只能感受到梁楹的手不輕不重地摩擦過他的頭皮,他艱難地轉了轉脖子,想要往邊上挪動,梁楹一把摁住了他的肩膀,嗓音低沉:“亂動什麼?”
“老實點。”
“你是貓兒嗎?坐不住。”這話裡頭帶著一絲笑意,又帶著幾分揶揄。
“你、你說什麼呢。”海毓有些耳熱,他摸了摸發燙的耳根,假裝心底平靜無波瀾。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梁楹這才停下動作,海毓一頭濕漉漉的發也半幹了,披散著,好似一匹光滑的綢緞,梁楹將窗子關嚴實了,免得寒風灌進來,書房裡頭溫暖如春,海毓臉紅撲撲的,望著梁楹的時候一雙眼睛璀璨明亮,梁楹微微笑了笑,問道:“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海毓搖了搖頭,沒說話。
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在書房裡頭待了一早上,梁楹寫字,海毓看書,海毓看到有趣的地方便會朝梁楹招手,指給他看,然後兩個人討論一番,大部分時候都是海毓在說話,梁楹彎著嘴角聽他說,時不時點頭,然後補充他們於何時去過何地,海毓又會被他勾出新的話頭,時常一聊起天來便收不住,站在廊下的空青聽著裡頭的說笑聲,只覺得他家公子當真是完嘍。
陷進去了!
而且還不自知!
“用了午飯我準備再去一趟昨日的莊子。”
梁楹抬眸看他,眼神疑惑。
海毓解釋道:“昨日咱們既能在芋兒莊碰上霍州,足以見那個霍州對芋兒莊的重視,霍州這人追逐名利,若無利益可尋,他如何會去偏遠的芋兒莊?”
“芋兒莊裡頭一定有問題。”海毓神情篤定,他一定要親自再去一趟。
倉促用了午飯,海毓派人去與姐姐說了一聲,便立馬動身往芋兒莊去了,為了隱藏身份,他故意換了一身看上去低調簡單的圓領袍,幹幹淨淨的月白色衣袍,只在衣擺處用銀線繡了幾片竹葉,披著一件純白的大氅,往雪地裡一站,活生生一個只讀聖賢書的清俊書生,不顯富貴,只剩風雅。
梁楹倒是為了顯身份,在海毓的挑選下穿了一身用金絲繡著祥雲紋樣的長袍,圓領袍外頭套著一件墨黑色的比甲,腰上佩戴著墨玉,一眼望去貴氣逼人。
海毓滿意地點了點頭,與梁楹一同坐著馬車又去了芋兒莊。
只是海毓沒有想到,他們到芋兒莊的時候霍州又在那裡。
海毓真是奇了怪了,這個芋兒莊到底哪裡好了?值得霍州屢次三番地過來,海毓有心想要在莊子裡頭查清楚,沒成想霍州就像是一個牛皮糖,他們一下馬車,霍州便立馬迎了上來,一整天的功夫,始終在梁楹和海毓跟前晃悠,海毓想讓梁楹先應付他,自己偷偷溜到後院去查一下莊子上的賬簿,霍州精明的不行,海毓稍微流露出想要離開的念頭,他便立馬發覺了。
霍州如此行徑,海毓更加斷定這芋兒莊裡頭有大問題。
趁著霍州拉著梁楹喝茶的功夫,海毓以更衣的名義留出了大廳,偷偷找到芋兒莊的管家,想要讓管家將賬簿搬到跟著他們來的馬車上面去,管家一開始還顧忌霍州,海毓搬出來了遠在葉勒鎮的霍慈,管家這才動搖,吩咐小廝偷偷去賬房將賬簿搬了出來,賬簿搬上馬車,海毓便立馬讓車夫往城內趕。
在這之前,誰都沒有想到,霍州膽子竟然會這麼大,竟然敢動將軍府的人。
在車夫帶著賬簿回霍府的同一時間,海毓他們一行人已經跟著霍州到了白玉樓,白玉樓頂層都被霍州包了下來,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成,白玉樓雖沒有詩裡寫的那麼氣派恢弘,可在莎城之中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大酒樓,一入夜,五層高樓全都亮起了燈籠,夜風一吹,掛在樓上的燈籠光影綽約,遠遠望去當真像是天上星河在人間浮動,美輪美奐,宛若仙境。
“海公子,咱們莎城不比望都繁華,這樣的酒水雖比不上尋春臺十分之一,但也是咱們莎城最香的葡萄酒了,還請公子賞臉多喝幾杯,嘗一嘗密西葡萄酒的醇香才是!”霍州舉杯,痛快豪爽地自飲了三杯。
梁楹坐在上座,霍州為了宴請他,還叫來了幾個同僚,都是與他一同在按察使司中當差的官員,七品芝麻官,放在望都連上朝都沒有資格,但在地方卻也是能夠作威作福的存在,平日裡他們便常來白玉樓飲酒作樂,白玉樓的老闆見了他們就像是見了大爺,點頭哈腰恭敬得不行,官為上,民為中,商為下,別說霍州這些七品官員了,就算是一個九品小官,商戶見了他們也只有點頭哈腰的份。
“小霍,快,給海公子敬酒啊!”霍州嫌海毓沒眼力見,瞪了他好幾眼。
梁楹在誰面前神色都是淡淡的,唯獨海毓朝他舉杯,他臉上才浮現出了一抹笑意。
海毓有心要與霍州身邊的那些人混個臉熟,在酒桌上也格外積極主動,拎著酒瓶子滿場亂竄,見誰都喊大哥,幾杯酒下肚,立馬就把對方做什麼官、家住那裡、平日裡喜歡做什麼、與霍州關系是深是淺套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