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霧真低低地嘆了一聲:“可你早就沒力氣了,哪怕你有刀,也只是把刀遞給了別人,請求他們品嘗自己。你有沒有想過,做一個好人,是要先做一個人而不是一盤菜呢。”
沒有力量的善良是軟弱,沒有鋒芒的善良是可欺。君子畏德不畏威,小人畏威不畏德。
“楚瓷,你到底是要做一個好人,還是一盤易於入口的好肉啊。”
楚瓷怔愣著,無法回答。
“你也是芸芸眾生的一個,為什麼不能愛一下自己呢。你快渴死了,就找水喝,快餓死了,就找食物填飽肚子,你想做好事,就讓自己充滿力量。你腦海裡充滿學識,才能夠去教求知若渴的孩子;你擁有智慧,才知道如何替更多人解決難題;你足夠堅韌,才能在追求信仰的路上一直往前。”
“一切的根基是你自身,而不是一句輕飄飄的善。”臨霧真開啟了遙控板,最後說了一句,“而你做一盤好菜,到底是喂飽了誰呢。”
喂飽了,喂飽了……楚瓷怔愣著,喂飽了像他父親這樣的爛賭鬼,喂飽了欺淩弱小的同學,喂飽了蔑視他操控他的那些人。
喂飽惡人,是善嗎?
真善美,沈彧要他真善美,絕對的真善美,為什麼沈彧自己不真善美呢。
楚瓷輕聲地膽怯地問臨霧真,他要真善美嗎。
臨霧真只是說:“道德與我無關。”
楚瓷驚訝:“那你不會自責?”
臨霧真笑了出來,楚瓷慢慢地才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傻問題。
他臉有點紅。
臨霧真遞給他一瓶汽水,喝吧,喝吧,忘了忘了,他不笑。
楚瓷縮在沙發裡,垂著眼,不敢喝。
臨霧真拿了根吸管插進去遞給他,輕聲道:“楚瓷啊。一道甜品,覺得自己不夠甜,一直往裡加糖,一直加一直加,最後糖就像眼淚一樣的了,已經看不清原本,只看見糖了。”
系統在腦海裡說,夠了啊,夠了啊,真做心理醫生了。
臨霧真沒搭理系統,說楚瓷的靈魂很耀眼:“相信你自己靈魂的特質,不需要再用層層疊加的來束縛。”
楚瓷明白,臨霧真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他的靈魂,怎麼瞧都灰撲撲的,哪裡耀眼了。
可t是,玫瑰耀眼,草叢裡的一簇簇小花,不也是燦爛嗎。
他突然又有點明白了,或許臨霧真沒有說謊,或許臨霧真只是覺得萬事萬物都耀眼,所以把他也囊括其中了。
真好啊。真好。
楚瓷眼眶濕噠噠,臨霧真扭過臉去,繼續看電影。給楚瓷留下哭泣的時間和空間。
楚瓷吸著汽水,這是第一次,有人願意花給他時間。
願意跟他說這麼多話。
不嫌他煩,不嫌他問題多。
沈彧命令他要真善美,為了讓他走路的儀態好看點,別畏畏縮縮,都是外包出去的。
提出一個要求,所有的細則都外包給別的人做。
領錢的人其實也嫌棄他,覺得他笨,覺得他上不得臺面,但為了完成任務,只能一遍遍耳提面命。
他就像一顆頑石被丟進了流水線加工廠,什麼也不明白就被加工成一個模樣。
看起來是天上掉餡餅,可做出來的模型,只是兜售給別人而已。
他始終都是那盤菜。
而臨霧真願意慢慢跟他講,細細跟他說,不嫌棄他,不打罵他,只是聊天,像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