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待臨霧真沮喪,無數的藤蔓就把臨霧真裹住。
他像一個蠶寶寶,被周食渡背在了背上。
“我改了主意。”周食渡揹著臨霧真往外走,心中竟一片平和。
他不想把這個人類給別的人類,他不給。
幾天後,周渡再次出現,增加了律法條款,將貧民窟鴿子籠裡的人驅逐出了渡城。
“嘗試,”他這樣對臨霧真說,“我不能再躲在陰影裡,訴說自己的無能為力,同時纏住所有人類一起進入倒計時。”
“就讓他們走出去,要麼死,要麼新生。”周渡不忍道,“或許他們會變成怪物,我們的猜測是錯誤的。”
臨霧真殘酷地提醒他:“睡在那樣的鴿子籠裡,早就做不成人了。”
“周渡,遠方的危險伴隨希望,而鴿子籠裡的蜷縮,只能等來死亡。”他輕柔地給周渡倒了一杯溫水,“無論如何,你做出了決定。”
周渡將溫水握在手心,他渾身輕輕顫著,一種哭泣的沖動包裹了他。
臨霧真上前,溫柔地摟住他:“如果做錯了,是我倆共同的責任。是我們一起做下的。我們為此贖罪。”
“將渡城交給新的人,可靠的人,讓他們去解放。你和我,走出渡城,走到外面去,迎接終結的到來。”
周渡抬眸,烏發烏眼,和臨霧真一樣的烏發烏眼,他們像同類,久違的同類。
“我不能這樣自私,”周渡說,“你還這般年輕,我老了,數百年,我活得夠久了。”
“我願意。”臨霧真只是這般回答他。
他願意。
周遊強烈抗拒驅逐渡城的貧民,他被攔在院落外,無論如何呼喊,都等不到周渡改變決定。
“他們會死的!”一無所有被趕出渡城,這分明是要所有貧民的命,“母親,請給他們一份安置地,他們對渡城有價值,如此草率地驅逐出去,無異於絞殺。”
周遊什麼都等不到。
只看見鴿子籠裡的貧民被像垃圾一樣拖出了渡城,傾倒而出。
無數的哭求、掙紮,擾動了周遊的心。
他不再等了,來不及做更精密的計劃,他要保住渡城最底層的人。
他按下按鈕,期望白晝基地遺留的成果帶走畸變,帶走母親的性命。
一道沖天的白光照亮了整個傍晚。
刺眼的極盛光亮如煙花盛開,哪怕是渡城也瞧見了那極其遙遠的地方,燃起的那一把天空銀火。
幾乎是一瞬間,銀火炸開,如同銀河流淌,白晝基地方圓百裡的畸變生物枯萎成灰。
然而,隔得甚遠的渡城什麼都沒發生。
那不是終止畸變的物質,只是一枚類似於原子彈的新型武器,燃燒的藥液,流淌的氣息,帶走了附近的畸變生物,卻沒能帶走空氣中逸散的畸變能量元素。
是一味針對生物的毒,卻無法終止生物的畸變。
只能殺,無法救。
周遊踉蹌幾步,他堅信的希望,從未懷疑的救贖,就這樣破碎。
人類,當真走到絕境了嗎。
周渡站在庭院之中,恍然道:“竟真的無法終止。”
當初感受到的威脅,只是出於生物本能的畏懼。
如墨的長發挽在一側,周渡伸出手,臨霧真覆上去,兩人手牽著手仰望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