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別想替代我。”霧真說著糊裡糊塗的話,他糊裡糊塗地就暈得不行了。
大夫說要靜心,靜,靜……
霧真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身心勞累過度,霧真慢慢閉上了眼,昏睡了過去。
他的眼尾還含著淚,人卻已人事不知。
容縉欣賞著。
在夢裡,霧真又看見那縹緲遠去的人影。
霧真不停地追啊,追啊,追得都摔了一大跤,重重跌倒在地上,膝蓋擦出血了,那人影仍不回頭。
霧真喊:“父皇。”
霧真用手撕傷口,讓血流得更暢快。父皇快來看,他摔得好嚴重。
父皇快來,他摔得走不動了。
他的腿要斷了,他的手也折掉,他的眼睛融化鼻子燒熔,只有張嘴巴壞得很,一直叫父皇。
他爛成了一朵花,根系入了地,他叫父皇,回頭啊,把他折斷了揣懷裡,帶他一起去。
他不怕。
從來就不怕。
敵軍將入城,父皇要他走,霧真偏不。
他靜靜靠在父皇懷裡,如果一定要死,如果活不了了,父皇,我們就死一塊吧。
可能葬不到皇陵裡跟先祖作伴了。
沒準只是被草蓆裹了,胡亂扔到亂葬崗,叫野狗吃去。
屍骨無存,新一代的帝王才會安心啊。
可霧真不怕,他緊緊抱住父皇,父皇比他先生二十載,死,卻死在同一天。
父皇不會再老了,他也永遠長不大。
天地悠悠,滄海桑田,以後的人們翻開書來,沒準裡面有幾筆提到大昭最後一代皇帝和他唯一的孩子。
一筆一劃,臨宣扶、臨霧真,葬到了一本書刊裡。
霧真做好了這樣的打算,可離去的人孤零零上路,不肯帶他。
霧真的願景落了空,只能在夢裡看到縹緲的背影,不斷地遠去。
有千重山萬重水,無數的飛鳥和遊魚,作他遠去的背景。
霧真,只是紮根在原地,死,也只能死在這裡。
千萬裡路,越不了了。
苦藥的藥腥又入了口,霧真迷迷糊糊若醒若夢,他微睜著眼,剛剛做了個什麼夢來著。
他好像夢見一個人。
是誰。
誰呀。
誰躲進他夢裡,清醒後又消失不見。
霧真什麼都記不得了。
應該是個不重要的人,霧真想,只有不重要的人和事,才會在醒來時徹底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