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真退得更多,他退到床角去了。
霧真搖搖頭:“不要。”
他才不喝這苦藥,苦得人身體都成藥罐子,走到哪,哪裡都是一身藥味。
到處都是好風光,他去哪便是煞風景。
他不喝了。
王棲水問他為何不要。
霧真猶豫好半晌,才把心裡話說給父皇聽。
王棲水聽了,端起藥碗飲了一口,道:“是有些苦,但霧真身上並未沾染多少氣息。”
王棲水說:“熬藥的人,長年累月處在那樣的環境裡,身上免不了沾點藥的氣息。你只是喝下一碗,喝得越快,這氣息就消失得越快。越磨蹭,藥氣就將你頭發、肌膚、衣衫都無聲無息地浸潤,到時候,可真成藥罐子了。”
霧真抬眸,真的嗎,又低垂面龐使勁嗅嗅自己,嗅了半晌,羞道:“好像是的。”
那他不要磨蹭了。
霧真一步一挪,走到藥碗跟前,做了會兒心理鬥爭,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喝完了,霧真眨下眼。
王棲水從善如流:“霧真是個好孩子。”
得了誇獎,霧真心滿意足,想起熬藥的人長年累月地熬藥,便央著父皇給出一些東西。
“我的玩具,不想給他,”霧真說,“給金子銀子好不好,我有好多金子銀子,閃閃發光。”
王棲水微微地笑起來,說今朝熬藥的人死了。
霧真愣在那裡。
王棲水輕描淡寫:“那藥童神不守舍,放了一味毒藥進去,大夫發現了。”
霧真不明白。
王棲水撫著他面頰:“你活著,礙了人眼。霧真,天真。”
藥童背後指使的人蠢蠢欲動,以為皇帝被毒死就能以此為名號,推舉皇室旁支再起風雲,打進皇城推翻王棲水,坐上那至高無上的寶位。
愚蠢的人。
自是在這愚蠢的夢中死去了。
霧真道:“熬藥的人死得好容易,吃藥的我還好好的呢。”
王棲水問還要不要送那藥童東西。
霧真點頭:“用我的衣衫包裹他的屍體,來世,他不要做熬藥的人,投胎到富貴之家,想必就活得久些。”
王棲水靜靜地看著霧真,只說會送些東西給那藥童,卻沒說要不要送他的衣衫。
霧真還沒發現,他的衣衫成了龍袍了。
在大將軍隨口的吩咐下,幾條饑餓的野狗被送到了藥童的屍身旁。
物盡其用。衣裳、金子,藥童是用不了了,他自己,還能填飽野狗的肚子。
這日,天色見晴。
王棲水讓霧真挑選新的伺候太監。
一排排的十五六歲小太監跪在殿前,寂靜無聲。
原先的兩個伺候不盡心,打了板子刷馬桶去了。
霧真還沒數清楚有多少人,便有人來報:“破虜將軍王猙凱旋。”
王猙,王棲水養子,大半年前被派出去剿滅亂黨,鎮壓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