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妄便做給他。
纏著空妄玩扮家家的遊戲,他做新郎,空妄做新娘子,空妄陪著他玩。
生病了,要聽空妄講的故事,空妄也講給他聽。
只是每次,還沒講完,父皇回來了。
父皇把空妄趕走,給霧真講其他的故事。
空妄的故事,在霧真這裡,永遠只有開頭而沒有結局。
霧真喝完了粥,葉枕冰該離去了。
可他仍然坐在榻上。
他在等什麼,等霧真纏著他嗎。
霧真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他躺下來,背對著葉枕冰,烏發淌落,好長好長了。
“大將軍大權在握,扶持你當上攝政王爺。你違背了大將軍的命令,他會不高興,你繼續留在這裡,他的不高興會叫所有人不高興。王爺何不歸去。”
他下了逐客令。
“你當死的。”葉枕冰說這話時沒有荒唐的笑意,他的笑意彷彿已經消失在年歲裡。
如今偶爾的笑,只是斷樹的年輪,瞧上去總免不了悽愴。
可霧真忽而笑了,笑意明朗。
葉枕冰不知不覺也跟著笑。
他說:“陛下。”
他問陛下喜歡怎樣的死法。
“攝政王選的,朕通通不要。”下一刻,霧真卻說,“哥哥給我選的,我都要。”
“從前你做新娘,我做新郎,如今你做屠刀,我做你刀下人頭,只可惜持刀的那一個,不會替我收屍,也擦不幹淨你身上沾的血。”霧真道,“哥哥,我們是一對苦命鴛鴦。”
“你願意,我樂意。”霧真道,“這天底下沒有比這更情願的樂事。”
“王爺,哄我睡覺,講一個故事,父皇不會再打擾我們了。”
葉枕冰沒有給霧真講故事,他說笑話給他聽。
冬日的寒冰成了春天的一場大霧,裡面的人都成了瞎子。
這笑話一點也不好笑,霧真躲進被子裡。
葉枕冰住了口,他慢慢俯身下去,隔著被子靜靜挨著霧真。
空氣不會這麼重,葉枕冰倒下了,倒在他身上。
隔著重重的被子,隔著許多條人命,血色濃成了夜晚,安睡的人只剩下盲者。
霧真呼吸著,葉枕冰呼吸著。
卻是兩個世界了。
有時候,他們是傀儡皇帝和攝政王,各就各位,披著皮囊。
有時候,他們都成了木頭,誰也不開口,誰也不唱戲。
沒有紅臉白臉,沒有醜角旦角,只是兩塊早就被砍伐的木頭,堆積在灶房裡,隔著灰燼觀火。
“你做我的新娘子,”小小的霧真對少年空妄講,“你沒有頭發,披了紅蓋頭就看不見。大家不會知道你是和尚,婚禮就熱熱鬧鬧。”
“你不做新娘子,若做騎在馬上的新郎,走街串巷,所有人都會知道的,有個和尚破了戒,招搖過市。你成老鼠了,人人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