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男人的自尊
榮鈞不像剛剛醒來,他似乎一直沒睡著。多年默契,他眼裡的神情表明他清楚知春在夢裡經歷了什麼。
出事以來,兩人的神經都繃得太緊,差不多快忘了夫妻之間還存在那樣一種親密關系。
在短暫的羞澀過去後,知春忽然豁出去了,她挪近丈夫,執起他的手,慢慢拉向自己的胸部。榮鈞順從著她,指尖觸控到她溫軟的肌膚,像一粒火星濺入草堆,瞬間熊熊燃燒。他忽然傾身靠過來,化被動為主動,半邊身子壓住知春,像過去那樣嫻熟操作起來。
兩具不斷升溫乃至滾燙的身體彼此交纏,被抑制了半年的渴望都聚集在這裡。
知春盡量讓自己忽略,但還是能感覺到壓在她身上的軀體那殘缺的部分,一截空白,讓她分神,無法遏制悲哀。榮鈞用力吻她,揉搓她,卻遲遲不能進入正題,他行動不便,知春想幫他,剛翻轉身體,榮鈞就失去平衡,狼狽地滾落到一邊。
兩人忽然陷入難堪的沉寂,那一瞬間的凝滯,沒有一絲矯飾,只是直白麵對殘酷的現實,他們同時明白以往的纏綿很難繼續保持純粹。
知春先反應過來,她撲到榮鈞身上,俯面親他,想重燃火堆,但太遲了。
榮鈞仰面躺在床上,滿頭大汗,不敢看知春,那神色絕對不止沮喪而已,還有知春所陌生的恐慌。她怔了幾秒,手忽然向下探,榮鈞躲閃不及,知春已經弄明白了。
兩人在月色裡沉默了一會兒,知春柔聲說:“沒關系,可能是太累了。”
月亮漸漸落下去。
知春遲遲無法入睡,頭一次感到躺在床上如此煎熬,榮鈞沒有像她一樣反複翻身,他始終緊閉雙眼,但知春知道,他和自己一樣,也沒睡著。
她在思緒中沉淪,在沉淪裡漸漸陷入疲倦,好不容易被睡意浸沒,忽然又醒了過來,是被折騰醒的。
榮鈞沉著臉,一言不發,如戰士一般向她的身體發動進攻。
知春很累,但她沒法阻止丈夫,忍著睏倦配合他,直到他再次氣喘籲籲從自己身上滾落下去。“還是不行。”他沙啞著嗓子,像死了一樣。知春心有不忍,雙手捧住他的臉,不斷吻他,安慰他:“就算一直這樣,也不妨礙我們恩恩愛愛過一輩子,這不是最重要的。”
她清楚地看見榮鈞眉心狠狠抽搐了一下,她明白,他的自尊心被嚴重挫傷了。
下午一點過後,有段比較空閑的時間,知春躲在自己的格子間裡,把電腦屏上每一個視窗都縮得很小,她要瀏覽的那個在右下角,處於重重掩護之中——性功能障礙的表現和治療。正看得入神,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很近的呼喚:“知春——”
知春嚇得渾身一哆嗦,忙不疊地把右下角的視窗給關了,又將另一個事先預謀好的視窗放大。她回頭,同事王玲的脖子從後面的格子間裡伸過來。
“你在看什麼?”
“我想找個看護。”知春解釋著,心有餘悸,忍不住抱怨,“你能不能別這麼陰森森地叫我啊,會嚇死人的。”
王玲手上拎著一袋去殼榛子,遞過來:“吃不吃?”
知春探手進去抓了一把,兩人面對面咀嚼。
“你老公不是有人在照顧嗎?你怎麼又找看護?”“現在這個阿姨幹活不情不願的,遲早會走,我還是得未雨綢繆。”
事實上,知春這陣子一直在留意相關網站,還把自己的要求也貼了上去,但打電話來的人寥寥無幾,即使偶爾有一兩個,開價也高到令她難以忍受。
聽完她的抱怨,王玲給她出主意:“你去綠葉登記一下嘛,那是個比較正規的中介機構,專門針對醫護啊月嫂這種需求的,很熱門的,我姑父去年中風癱瘓,也是在那兒登記了才找到合適的護理的。”
知春問清了聯系方式,答應找時間去試試。下班到家,秦阿姨收拾好東西,一副即將離開的模樣。往常知春頂多和她打聲招呼,看見榮鈞好好的就放她走了,兩人很少有攀談的熱情。
榮鈞不在客廳,知春問秦阿姨:“榮鈞呢?”
“在書房。”
“哦。”知春想著別的心思,準備去書房了。
秦阿姨卻有點反常,走都要走了,卻神秘兮兮叫她:“小謝你來。”
知春只得跟著秦阿姨到門邊,秦阿姨一邊換鞋一邊告訴她:“小榮今天不太對勁。”
知春頓時緊張:“他怎麼了?”“在書房躲了一天,連吃飯都是我端進去給他吃的。”秦阿姨換好鞋,又拍拍褲腳管,好像上面沾了很多灰似的。
“他以前不這樣的,雖然跟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幾句客氣話總歸有的。今天可是連話都沒跟我說兩句。肯定遇上什麼事了,你得注意著點兒。”
知春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她謝過秦阿姨,把她送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