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箏沒忍住,問宋希文:“為什麼你和小祁都跟日本人有來往?”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們做報紙的,三教九流都要熟悉,日本人也不例外。不是有句話叫知己知彼,百戰不怠麼!”宋希文這樣解釋,“再說日本人也不個個都是糊塗蛋,宮澤對這場戰爭的看法就很消極,只不過個人難敵國家意志——他最近收到調令,馬上要回國,對他來說,好日子就要結束嘍。”
“回去不好嗎?”
“照目前的局勢,應該很快就會輪到徵兵。打仗可不是好玩的事情,在上海多好,紙醉金迷。”
突然“砰”一聲巨響,打斷了兩人的閑談,洛箏悚然觀望,正捕捉到夏臻襄奮力朝一邊撲去的身影,酒吧裡霎時濃煙滾滾,鬼哭狼嚎。
爆炸發生的同時,宋希文便已躍身而起,一把抓住洛箏的胳膊,拎著她就往與出口相反的方向跑,敏捷程度令洛箏咋舌。
這種驚險她還是頭一回碰到,邊跑邊忍不住回頭看,各種身影在濃厚的煙霧中移動,但大多數人方向一致,都急著要逃出這恐怖之地,然而酒吧門窄,人又多又亂,一時疏散不開,恐慌的人群在門邊擠成一團,混亂更甚。
宋希文則帶著洛箏火速奔入一條隱僻的走廊,昏暗的光線下,仍可以看出這是條死衚衕,盡頭是一堵牆,沒有門。
洛箏有點急,“你到這兒來幹什麼?”
他不答,拉著她徑直朝牆走。看著是面牆,手一推居然動起來,像移門那樣朝一邊縮排去,洛箏吃驚極了,原來這裡有道暗門。
門內漆黑一片,宋希文掏出打火機點亮,藉著微弱的燈光,可以看清面前有條甬道。
他輕輕一拽洛箏,“跟我來。”
洛箏忙跟住他,隱約覺得刺激,剛才受到的驚嚇反而不那麼深刻,彷彿今晚的奇遇才剛剛開始。
兩人緊挨著往裡走,外間的喧囂突然被遮蔽,也許因為黑和靜的緣故,這地方彷彿幽靈之地,他們不慎墮入的。
剛才她還懷疑宋希文嚇得腦筋錯亂了,這會兒又有些佩服他,也狐疑。
“你怎麼知道牆後面是條暗道?”
“建這房子的主人發了太多不義之財,生怕有人害他,所以留了個後手。”
“但你是怎麼知道的?”洛箏重複問,這才是她關心的。
“你也不想想我是幹什麼的——探子。”宋希文笑,依然避重就輕,“瞧,有些話不能亂說吧,你剛抱怨無聊,就給爆了顆炸彈!”
洛箏又好氣又好笑,“這也能賴我頭上!”
甬道不長,緊連著樓梯,旋轉而下,如同野獸大張著嘴,黑洞洞的令人畏懼,宋希文走在前面,洛箏緊隨其後。還在想外面不知鬧得怎麼樣了,突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很急,越來越近,一個黑影旋即從他們身邊擦著直奔過去。幾個人在後面亂七八糟地嚷嚷。
“站住!再不站住開槍啦!”
洛箏的心重又被提起,原來知道這秘密通道的人不止宋希文一個。
追捕者手上都拎著燈,光線在牆壁上亂劃拉,晃得人眼暈,宋希文示意洛箏靠邊,給這些人讓道,不提防跑過去的“獵物”又殺了個回馬槍跑回來,宋希文以為他要與追捕者決一死戰,正預備乘亂帶洛箏下樓,哪知對方意不在酒,經過洛箏跟前時,突然一勾手,輕輕巧巧將她拖到身前當人質。
“統統退後!否則我殺了她!”
他伸手時宋希文已預感不妙,可惜反應仍慢了一步。劫持者一手箍著洛箏脖子,一手操匕首在空氣裡亂畫,粗重的呼吸噴到洛箏臉上,她雙腳發軟,身子直顫。
“別激動!都別激動!”宋希文雙臂大張,隔開劫持者和追捕者。
“就是他放的炸彈!”一名負責追捕的巡保叫道,“絕不能讓他跑了!”
宋希文厲聲呵斥:“沒看見他手上有人嘛!”
劫持者離他三級臺階的距離,宋希文沒敢動步子,和顏悅色對他說:“兄弟,你敢在這種地方裝炸彈,我敬你是條漢子,可抓個女人當盾牌就說不過去了吧?這樣,你把她放了,換我做人質,你看如何?”
“滾!”
“哎,你別不講理啊!”
“他講理還會幹這事兒?哈哈!甭跟他廢話,大家上!抓活的,肯定還有同黨!”
巡保們擼胳膊挽袖子要沖上去,宋希文挺身攔住,“慢著!你們怎麼保證我朋友的安全?”
這邊劫持者手上使勁,押著洛箏往下退,在她耳邊低語:“你老老實實的,我便不殺你——走!”
洛箏是倒退著走的,又心慌意亂,左腳猛然踩空,在階梯上一崴,疼得眼淚直掉。劫持者以為她使詐,橫在她脖子上的刀立刻使勁,“別耍花樣!”
“我,我腳扭了。”
“接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