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談這些喪氣事了,又不是咱們能左右得了的,還是聊點開心的吧,風月啊,娛樂啊——今朝有酒今朝醉!”
洛箏久等祁靜不來,房間裡的女賓似乎都消失了,男客們抽煙變得肆無忌憚,她準備換個地方,還沒動,宋希文忽然朝她走來,她伸出去的腳又縮了回來。
“聶小姐?”他欠身,“我是宋希文。”
他居然能猜到自己是誰,洛箏笑著點頭,“你好,宋先生。”
宋希文見自己猜對了,便要與她握手,洛箏遲疑了下,把手伸出去,兩隻手輕輕相握,又很快松開,完全是儀式性的。隨後,他在洛箏身旁坐下。
“小祁一直希望我能見見你,可我總在忙——瞎忙,到今天才見面,聶小姐別見怪。”
洛箏笑笑,“不會。”
她等宋希文說下去,可他忽然沒了下文,兩腿交疊,右手擱在沙發扶手上,左手託著下巴,細細端詳她。
洛箏不免拘束。
“我在貴報刊登小說已近兩年,蒙宋先生和祁小姐照顧,今天才有機會說聲謝謝。”
“照顧談不上,不過我很好奇......”
祁靜風風火火跑來,先看看洛箏,再看看宋希文,兩人均面色平和,她放心了,眉開眼笑說:“你們終於見上面啦——宋先生,沒說什麼為難聶小姐的話吧?”
“哪兒敢!方才隨便說了幾句就把喬小姐給得罪了,絕不敢再造次。”
他扭頭對洛箏道:“聶小姐以後有什麼問題,直接找小祁,反正那個專欄是她負責,她說了算——我即便有反對意見也沒用,她會拍我桌子!”
祁靜瞪著他笑,又朝洛箏擠了擠眼睛。洛箏覺得她和宋希文之間有種親密的默契,大約只有彼此信任的人之間才會有。
晚上宋希文在雅園請客,洛箏最怕應酬,但祁靜一再堅持,她難卻盛情,又想到不去恐怕會駁了宋希文的面子,便答應了。至於喬櫻,祁靜雖百般央求,她依然藉口有事先走了。
“完了,這個氣不知會生到什麼時候!”宋希文笑。
祁靜責備他管不住嘴。
“你們女人嘴上說想聽實話,可真聽到了吧,又都橫眉立目的不高興,我反正是弄不明白!”
“實話也分怎麼說,哪有你那麼直接,一開口就炮轟,我在旁邊給你使眼色都沒用!”
“我就是這麼個性子,從來藏不住話。”宋希文瞥一眼洛箏,“不像聶小姐,話少,謹慎,什麼都藏心裡。”
洛箏聽他無緣無故扯上自己,暗忖,他嘴上不說,心裡終究還是對自己不滿的。
晚飯吃得熱鬧,但也沒有不醉無歸,都是有顧慮的人,吃完便散了。
洛箏打算到樓下找個黃包車回去,祁靜拉住她,堅持讓宋希文送,他有輛福特轎車,報社配的,沒有司機,他親自開,說是喜歡。
祁靜住得離雅園近,先下車了。宋希文繼續開車,洛箏坐在後面,拉開相當距離,便沒那麼尷尬了,她的住所也不遠,公共租界就這麼大塊地方,圍著靜安寺打圈圈罷了。
她不說話,宋希文也不說話。
依洛箏在席間的觀察,宋希文絕對是個能說會道的,也有眼色,從不會冷落了誰——辦報紙主要還是與人打交道,這會兒卻反常地沉默,想來想去,要不就是倦了,要不還是對勉強接納自己不樂意。
以前她並不在乎是否討人喜歡,但想著未來的生活,隱約有些不安。
“馮太太和我想得不太一樣。”宋希文忽然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