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淩對第一次與丁蘊潔見面仍記憶猶新。她揹著行李,灰頭土臉站在門外,沒看見門上有門鈴按鈕,隔一陣就敲幾下門,聲音又輕,遲遲得不到回應。
敲到快崩潰時,門終於開了,一個男孩模樣的女子睡眼惺忪出現在她面前,眼裡攢著不耐煩。
“找誰?”
“丁,丁蘊潔。”
不耐煩很快被瞭然代替,“你是徐淩?”
那天晚上,徐淩躺在這座陌生的房子裡,失眠了。
她對前途心懷忐忑,對隔壁房間冷漠的姐姐也沒多少把握——除了招待她吃喝、佈置房間,丁蘊潔幾乎不問她什麼。她甚至做好了隨時被要求離開這裡的準備。
僅僅三天後,機會就來了。
“最近要招一名倉庫管理員,你有興趣嗎?如果不喜歡,等我再……”
徐淩急切,“我要!”
她本想一落實工作就搬出去,不想麻煩別人,但丁蘊潔說,租好房子得花不少錢,環境差的又不安全,還是一起住比較好。
“你是我媽千叮萬囑要照顧好的人,萬一有什麼閃失,她會手撕了我。”
徐淩只得住下來,承包了所有家務,也習慣了丁蘊潔的少言寡語——徐淩從她這裡瞭解到的公司八卦遠沒有從雙燕那裡得到的多,盡管丁蘊潔比雙燕更接近權力鬥爭的中心。
唯有一條,丁蘊潔特別叮囑過她,不要告訴同事們她倆現在的關系,免得傳出些沒必要的閑言碎語。
面吃完了,徐淩把兩個人的碗端去廚房洗,丁蘊潔跟進來。
徐淩說:“啊,對了!冰箱裡有蜜瓜,我下班路上買的,很新鮮。”
見丁蘊潔沒動,徐淩又補充一句,“已經切成塊了。”
丁蘊潔這才拉開冰箱,取出果盤,揭開保鮮膜,用手指撚了一塊塞嘴裡,看著徐淩洗碗,彷彿漫不經心地問:“你在倉庫快一年了吧?”
“是啊!到十月份正好滿一年。”
“常總在找新秘書,你要不要去試試?”
“啊?秘書呀,我,我肯定不行的。”徐淩因為緊張臉都漲紅了。
丁蘊潔不以為然說:“秘書也不是多難幹的活兒,資料、文件玩得溜,聽老闆的話,別自作主張就 ok 了。”
徐淩碗也不洗了,濕漉漉的手在圍裙上來回擦著,一個勁兒搖頭,“可那是辦公室裡的崗位,要面對很多場面的,我怕我應付不來。我人笨嘴拙,關鍵時候很容易說錯話……”
丁蘊潔沉默地吃瓜,一邊聽徐淩作自我剖析。
徐淩身上保留著不少她在其他年輕人那裡很難再找到的品質,淳樸厚道,總是低估自己,對擁有的任何一點收獲都滿懷感激與珍惜之情,似乎她從未真正走出過那個生她養她的小縣城。很難說這樣究竟好不好,但無疑,要想在這座城市生存下去,徐淩需要更多幫助和鼓勵,而這些丁蘊潔正好都樂於給與。
母親把徐淩強塞給自己時,丁蘊潔是有過不滿的,但她無法拒絕,她知道自己欠父母良多。
父母幾年前就退休了,他們選擇回縣城老宅過晚年生活,父親還在原來的行當裡保留著幾個顧問頭銜,時不時就得出去搞搞交流活動。母親則清閑多了,終日讀書寫文章,侍弄花草,還養了只肥貓。他們對女兒早已死心,只求彼此相安無事。
要習慣徐淩實在是太容易的事,她的到來,等於同時來了一位鐘點工和一名廚師,更何況她還長得如此甜美養眼。丁蘊潔很快就喜歡上了這個比自己小七歲的妹妹,雖然她從不把好惡掛在嘴上。
等徐淩自我貶低結束,丁蘊潔說:“你擔心的這些都不是問題,你要考慮的不是養家餬口,而是盡可能把路給走寬。你看你在倉庫這一年,從沒出過差錯吧?我見過你發出來的資料包表,整理得幹淨清爽,只除了缺一點整合技巧,多看看別人怎麼做很快就跟上來了。常總有豐富的工作經驗,你跟著他,既能學到新知識,將來也會有更多機會,你總不能一輩子待在倉庫吧?”
徐淩支吾了會兒,才又說:“那萬一搞砸了,我不是替你丟臉?”
丁蘊潔失笑,“你想多了。要先面試,面試透過才能上崗,你是憑自己的能力去爭取,不是憑我的面子。”
其實她只要跟常昊澤打聲招呼,徐淩入選完全沒問題,但丁蘊潔不想那樣,她希望徐淩自己去爭取,她相信徐淩有這個能力。
“還有,千萬不要有為誰誰活著的負擔,你為你自己活著,哪天真要丟臉了,也是丟你自己的臉。丟臉也不怕,臉皮練厚一點就行。”
徐淩噗嗤笑出聲。
“怎麼樣,機會就擱你眼前,到底要不要去試?”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