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翡握著水筆想了一會兒,拔開筆帽“刷刷刷”在上頭寫上“顧天華、白曉妍,百年好合,永結同心,永不分離。”
寫完,不顧阿姨驚詫的目光,孟翡拿著綢帶走到化錫箔紙的火爐前,右手一揚,把紅綢團成一團扔進了熊熊爐火中。
橘黃色的火焰把綢帶燎出褐色的裙邊,孟翡眯起眼睛,看著先是顧天華的“華”字被燒開一個洞,接著整條綢緞被火舌一點點地吞噬掉,黑色的煙灰被風捲到半空中和煙灰紙灰一起消散。
突然手機振動,開啟一看,是顧天嬌發來訊息。
天之嬌女:我哥提前回家了。
孟翡轉頭看著一旁熊熊燃燒的火焰,嘴角勾起。
前天下午,顧天嬌拖著行李從孟翡家打車回顧家。她和老太太站在門口,大眼對小眼僵持了半天,最終卓女士退了一步,讓開半個身子。
“你還曉得回來啊?”
明明心底高興得不得了,嘴上還是不饒人。
“孟翡叫我回來的。”
“你倒是聽她的話。”
卓銀娣咬牙,“你的男朋友呢?”
“回老家了。”
“你為什麼不跟他回去?他不打算和你結婚麼?”
顧母心想自己真不知道做了什麼孽,一個兒子一個女兒,通通找了外地人。上海未婚男女是死絕了麼?
“那我走?”
顧天嬌說著去抓行李箱。
“站住,今天祭祖宗,你到哪裡去?”
顧天華不在,只好由顧天嬌妹代兄職負責磕頭,祝禱,燒紙。她問她媽為什麼不自己來。卓銀娣吃驚地瞪大眼睛道:我姓卓,你姓顧,當然是你來。
紅色的蠟燭在父親和爺爺的照片前躍動者,電子唱經器裡迴圈播放《大悲咒》。
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
卓銀娣站在一旁,手帕捂住鼻子,對著丈夫的照片哭訴。
“老頭子啊,今年不得了,家門不幸哇。兒子的魂靈頭被狐貍精勾走了,他和孟翡離婚了,跟個小女人混在一起了。”
顧天嬌跪在顧天華“獨享”的蒲團上低頭燒紙,心想原來兒子的活也不過如此。突然,一團青灰沖天而起,她抬起頭猛地瞪大眼睛——剛才分明看到爸爸照片前頭的燭火猛地跳了一下,燭火映在玻璃上,像是爸爸的眼睛裡跳起的火焰。
因為母親的那番話,顧天嬌從小就害怕看到父親的遺像。雖然每年清明冬至都會拿出來齋一齋,卻都不怎麼仔細打量過。剛才一瞧,除了那雙眼睛和顧天華有七分相似,爸爸的鼻子,嘴巴,明顯更像自己。
她不由得想起那晚孟翡對自己說過的話——
“天嬌,我怎麼覺得比起愛,你更缺的是房子?”
“什麼意思?”
顧天嬌放下勺子,不明所以。
“如果你有自己的房間,有自己的床,還會選擇搬出來住麼?”
孟翡拿起空碗,走到門口。
“我這點工資,根本買不起房。我媽也不會把房子給我,你這是明知故問。”
顧天嬌憤憤。
孟翡是獨生女,將來孟家爸爸媽媽的東西都是她的,她又怎麼會瞭解自己的痛苦。
“為什麼不會?你也姓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