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chapter64. “沒有,我很好……
今天的夜晚格外得黑沉。傅映洲從深度睡眠中驚醒, 第一時間摸了摸了身邊的被褥溫度。涼的,原本躺在上邊的人也不見了。
他心裡沒來由地慌,拖鞋都沒穿利索就出了房間。團子飛快地竄過來, 腳丫子踩在木板上啪嗒啪嗒的。藉著微弱的光亮, 傅映洲看見貓在自己身邊打著圈。這麼晚了, 團子沒睡, 季洛鏡怎麼也不見了。
往前走幾步, 他發現陽臺的燈光開得極亮。不知道什麼時候買的畫具材料被齊刷刷擺了出來,季洛鏡正靠在軟椅上,大拇指扣著調色盤。
顏色在板子上被攪成大量的水泥色, 季洛鏡提起畫筆在紙上試色。但顯然結果並不盡如人意, 幾次下來,女孩將畫筆扔進了水桶,難耐地垂頭捂住雙臉。
傅映洲默不作聲, 團子察覺到他的情緒,只是無聲地張著小嘴, 不暴露男主人的存在。
地面上到處散落著亂七八糟的顏料管, 還有幾根被掰斷的紅身筆刷。
透過玻璃, 細細密密的抽泣聲不絕於耳。
雖然傅映洲不懂繪畫,但他懂她。確實, 季洛鏡這幾年幾乎沒有碰過畫筆,大部分是在數位屏上操作,出一份簡單草圖或者效果圖。突然拾起來紙繪,倒讓他有些訝異, 直覺他的愛人最近確實不對勁了。
結合著病歷,傅映洲初步猜測可能是她曾經的雙相情感障礙再次複發了。這種病已經不停留於淺顯的情緒表現上,而是大腦根源的病變。
可她真的願意看醫生嗎?
病歷中有太多的停藥記錄與軀體化症狀自述, 密密麻麻的成為了難以抹去的歷史,最後終止於她的大學前。
貿然出現,傅映洲只怕突然激起她的情緒,使情況變得更糟。他蹲下身子,順了順貓毛,按住團子的後背。手指放在嘴角比了個噓的手勢,“讓你媽自己安靜一會兒,她現在應該很難受。”
團子似乎是聽懂了他的話,哼哧哼哧地跑去客廳抓貓抓板去了。傅映洲徑直回了房間,閉眼假寐。
大概在淩晨四點多的時候,季洛鏡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鑽了進來。
傅映洲一把將她攬過來,用體溫溫暖她冰冷的軀體。
懷裡的人在發抖,他就將她摟得更緊。
﹉﹉﹉
傅氏集團總部的行政部門最近極其忙碌,雙方企業一旦確定關系就要開始數次的所謂接待學習。不過好的是在百年沉澱下穩定執行的集團相對佛系,業務能力也更加成熟,除了忙倒也沒有難度高的點。
長都高新園區的幾家公司之間是有鄙視鏈的,首當其沖的便是傅氏這種家族企業,再之後就是創業新星。
阮諾諾將訂好的餐送到了總裁辦門口,季洛鏡剛好開門接住。
二人相視一笑。
“是興樓的酸魚飯和蝦仁燉蛋飯。”阮諾諾說,“最近實在太忙了,如總倒是清閑了,苦了我們行政部門,等我訂興樓的時候都沒有預留了。”
季洛鏡表示她會聯系人事加一部分額外的補貼和工資。餐食方面,除了魚,她並不挑。相比之下,傅映洲更是毫無忌諱,這大概就是血族的天賦吧。
傅映洲還在電腦前敲定細節,季洛鏡就先吃飯了。樂園的設計基本確定下來,委託的建築公司明年初就開始動工了。他把與設計部門對接的活交給了季洛鏡,那她就不能負了傅映洲的期待。
淩晨她在陽臺畫畫,團子動靜很大。第一時間她就透過客廳與房間區的鏤空隔斷注意到了從房間出來的傅映洲。
她昨天掰碎的六支筆價格不菲,基本是已經絕版的限量版筆刷。這是之前大學時期還在畫畫的時候傅映洲送給她的一套,自知自己技術欠佳,索性就收藏了起來。傅映洲為了提高利用率,就將這套筆又帶來了集團附近這間常住的大平層中。
但昨天,她失眠了,企圖畫畫使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卻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挑不出好看的顏色了,一團顏料上去,卻與自己的思維大相徑庭。本來想要平複的意圖,卻轉化為了暴躁的心。
於是她開啟了這套筆,在惡劣的心情下毀掉了一切。
她知道傅映洲昨晚一定看見了一切。雖然對藝術一竅不通,傅映洲卻一定能認出那一套粉碎的筆刷,畢竟是他親自出面在拍賣會一擲千金收的。
會不會辜負了他久遠之前的好意,他又會怎麼想?季洛鏡只要與他獨處,心裡就一團亂麻。他會不會因為這樣而討厭自己?她已經全然忘記晚上的溫暖擁抱,只剩下在陽臺作亂被發現的心虛與懊悔。
桌子上的蝦仁燉蛋飯在胡思亂想中也索然無味了,季洛鏡吃不下一點。
最後,傅映洲也沒吃那份酸魚飯。
季洛鏡知道自己怎麼了,控制不住地胡思亂想,心情時而亢奮時而萎靡,但有時也有一定的週期性。失眠,頭痛……這些感覺都太熟悉了。
她不想去看醫生,也不想吃藥,更不想冰冷的機器再碰到自己的身體。可萬一,傅映洲發現自己其實是個瘋子又怎麼辦,他會不會將自己送進精神衛生中心囚禁起來?
傅映洲在身邊與她一同辦公的時候,季洛鏡用餘光會數他瞥過來的視線,如同巖漿般燒灼著她的心。這種環境下,她已經平靜不下來了,心髒也連帶著加快跳動。
“你是不是不舒服,”傅映洲關了電腦,取出印表機裡的紙張。“你臉色很差,是慘白。”
季洛鏡立刻否認,“沒有,我很好,不用擔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