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些是遲早會發生的事實,是看得見盡頭的道路,是一切美好的終末呢?
布魯斯安靜的看著卡爾的水藍色眼睛。
那麼懇切,那麼認真,帶著不自覺的慌亂和稚嫩……就好像在夜晚到來之時,這只氪星幼崽乖巧的躺在地鋪上,扭頭和自己說晚安那樣。
布魯斯沒有去問這個笨拙安慰自己的小不點到底是什麼時候爬到自己床上來的,也沒有去好奇對方似乎毫無距離感的舉動。
年幼的克拉克肯特是一個看起來滿溢著傻氣的笨蛋,這一點布魯斯在從對方把自己包裹成糯米餈打包帶回家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
他是一個沒有適應人類規則的外星人,沒有距離感,也不會有防備心,所以肆無忌憚的展示著自己的不同,不懂得掩飾。
他還沒有能力。
還……是一張等待被塗抹的白紙。
背後的小手還在輕拍著,無光的黑夜裡,窗戶外的風吹動窗簾帶來細碎的涼意,恍惚中布魯斯聽見克拉克小小的聲音在輕聲哼唱著童謠。
一板一眼的,不好聽,似乎是模仿著什麼人的腔調,帶著格格不入的錯位感,但是腔調格外的柔和。
超人似乎總是喜歡做出這種事情,莫名其妙的,讓人難以置信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的男人居然也可以同時擁有如此細膩笨拙的行動。
那麼多年,那麼多次……可全都是虛假的謊言。
布魯斯又想起了氪星幼崽那雙流淚的水藍色眼睛,一滴接著一滴的眼淚,在陽光下像是閃亮的珍珠。
毫無緣由。
突兀突然。
就像是當初那一場魔法夢境之後莫名其妙的話一樣。
就像是現在克拉克肯特毫無緣由的好感和重視。
他想他總是看不透超人的,無論是克拉克肯特還是卡爾艾爾。
如此善於偽裝,又如此情真意切。
他被欺騙過。
謊言蔓延了他的大半人生,摧毀了他的世界。
而重生又是如此神奇但卻毫無定性的事情,他連這是怎麼發生的都無法確認,又該怎麼篤定這個世界上獲得如此際遇的只有他一個人呢?
那白紙的表象下的,會是書寫著血色罪孽的刻痕嗎?
但無論如何,他再也不能承受第二次判斷失誤所帶來的痛苦了。
思緒外,此時克拉克安撫的童謠幾乎已經接近尾聲,呼吸噴灑在耳側,柔軟溫暖的被窩散發著陽光的味道。
克拉克大概是不知道自己現在其實根本不適合如此接近的安撫一個人,他的體溫較之常人是偏涼一些的,就好像那水藍色的瞳孔,透徹幹淨,卻也天然的帶著冰冷的色澤,只有在濺上血之後,才能透出一絲溫度來。
但他卻表現得如此努力,努力到如此接近的距離,布魯斯毫無保留的聽見了對方那有力的心跳。
頸側大動脈內血液奔騰而過,鮮活又年輕,毫無防備。
一陣長久的沉默。
“睡吧,克拉克。”
最終,布魯斯如此說道:“我困了。”
他松開了緊握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