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機場出來,我獨自打車回家,計程車穿行在熟悉的街道上,望著窗外掠過的街景,突然對那個裝滿回憶的家産生了抗拒。我害怕一踏進那扇門,又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車停在小區門口,我取出行李箱拖著往家走,天色陰沉沉的,重都特有的潮濕空氣撲面而來,這座城市的天氣總是這樣,一年到頭雨水不斷,彷彿幹渴的大地永遠喝不夠,又像是多愁善感的老天總在掉眼淚。
我拖著行李箱快走到樓下時,遠遠就望見江亦站在那裡,他穿著去年冬天我們一起買的那件白色情侶羽絨服,靜靜地站在我家樓下望著我。
那一瞬間我幾乎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使勁眨了眨眼睛才確認真的是他。我繼續向前走著,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腦海裡亂成一團。
他來做什麼?不是已經結婚了嗎?是特地來找我的?來找幹嘛?無數疑問在腦海中炸開,卻怎麼也想不通他此行的目的。整整半年杳無音信,現在突然出現,我完全猜不透他的來意。
之前想去找江亦複合的那天我也在想,我們見面會是怎樣的場景,自己會有什麼反應,可當我們真正越走越近時,除了加速的心跳和滿腹疑問,竟沒有想象中的激動。
江亦主動迎了上來,我刻意避開他的目光,側身繼續往前走,他開口問道:“今年過年回家嗎?”
我愣了一下,握著行李箱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他問我這個做什麼?難道是要辦婚禮想邀請我?喉嚨突然發緊,明明以為自己已經釋懷了,此刻卻連直視他的勇氣都沒有。
我沉默著沒有回答。江亦走近一步,又追問:“過年回家嗎?”
“不回。”我簡短地答道,心裡泛起一絲苦澀。半年不見,他突然出現在這裡做什麼?明明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何必再來問我回不回家?難道是想讓我給他包個大紅包嗎?
我拖著行李箱快步走向單元門,身後又傳來他的聲音:“我來拿我的東西。”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緩慢而沉重地紮進我心裡,他知道他的衣服少了兩件?卻從未提起要拿回去,如今結了婚才想起來,是要徹底斬斷我們之間最後的聯系嗎?那兩件衣服有什麼特別的?是怕我留著它們做什麼出格的事,還是擔心我以後會以此為藉口去打擾他的新生活?
我自嘲的笑了笑,說到底,他此行的目的從來都不是為了我。
“扔了。”我冷聲回道,轉身要走。
“那你賠我個新的。”他忽然開口,語氣裡帶著幾分執拗,“那根頭繩可是我的寶貝。”
我腳步一頓,耳邊清晰地回蕩著“頭繩”兩個字。猛地回頭看他,大腦一時空白,他的話我好像聽清了,卻又像沒聽懂。
他向前邁了兩步,距離拉近,聲音低了些:“沒有它,我可能連家都回不去,你把它丟了,是不是該賠我一根新的?”他的目光落在我臉上,溫和又認真。
我下意識迎上他的視線,喉嚨卻像被什麼堵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慌亂別開臉時,才發覺自己攥著行李箱的手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在微微發抖了。
真丟人。半年不見,他輕飄飄兩句話就讓我方寸大亂,幸好……幸好他沒發現,幸好我表面還算鎮定。
“一個破頭繩,你想要超市裡多得是。”我強裝鎮定地說道。
“不一樣。”他固執地看著我,“我就要原來那個。”
“說了已經扔了。”
“那你得賠我。”
“我的東西,我想扔就扔。”
“可你送給我了,那就是我的。你扔了我的東西,就該賠。”
我攥緊了行李箱拉桿,指節發白,不明白他到底想幹什麼?半年不聯系,現在突然為了一根皮筋找上門來?他都已經結婚了,不找他老婆要,跑來找我幹嘛?故意的?
你看,此刻我仍舊在誤會他,即便他已經出現在我面前了,我仍舊不相信他,其實與其說不相信他,不如說我對自己沒信心吧。
“那天在超市你看見我了?”江亦突然問道。
我的心猛地一跳,喉嚨發緊,半晌才擠出一個“嗯”字,又急忙補充:“你老婆很漂亮,恭喜。”我努力扯出一個笑容,“想要頭繩可以讓她……”
“那是我堂妹。”他沒等我說完就打斷道,“你沒認出她來嗎?”
我愣住了,大腦一片空白,是那個曾經接過他影片的堂妹?這麼多年過去,我怎麼可能認得出來?更何況那天她還戴著口罩,頭發遮住了大半張臉……等等,懷孕三個月才顯懷,就算江亦真的結婚再懷孕半年時間好像也不太夠。
所以……江亦根本沒結婚?那他今天來就是為瞭解釋這個?可我們已經分手了,他為什麼還要特意來解釋?
明明已經猜到了答案,知道他是來找我複合的,可就是不願相信,或者說不敢承認,畢竟整整半年杳無音訊,我既不敢確認,更不敢開口詢問,生怕又是一場空歡喜。
“你怎麼知道我去超市了?”我強作鎮定地問道。
難道他看見我了?看見卻故意不打招呼,隔了一週才用堂妹當藉口來找我?
“你不是幫妹妹拿東西嗎?她認出你了。”江亦解釋道。
“她認出我?”我難以置信。十年前那個僅十幾秒的視訊通話,她到現在居然還記得我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