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
正月十五那天,天氣不算太冷,積雪化得只剩牆角處髒兮兮的冰渣子。
我拎著鐵皮垃圾桶準備去倒垃圾,推開院門時,木門發出熟悉的吱呀聲,寒風迎面撲來,我縮了縮脖子,把衣領往上攏了攏。
他們一家四口正在客廳看電視,笑聲此起彼伏,走到門口時,都聽的清清楚楚。
過完今天,年就過完了,就這樣過完了。我沒有一點開心,失落和難過到是有一點。
我嘆了口氣,準備往垃圾廠走去,餘光卻瞥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我的心猛地一顫,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垃圾桶的把手,鐵把手硌得我掌心發紅。
是江亦。
他就站在我家門口的那棵柳樹下,揹著黑色雙肩包,穿著那件我熟悉的灰色格紋外套,頭發比以前長了些,被風吹得微微淩亂。臉比從前瘦了,輪廓更加分明瞭,那雙眼睛還是那樣,亮晶晶的,像是盛著光。
我僵在原地,微張著唇,喉嚨發緊,想說話,卻一個字也擠不出來。腦子裡嗡嗡作響,無數個念頭爭先恐後地冒出來。
江亦回來了?
他真的回來了?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們家不是已經搬走了嗎?
他還回來做什麼?
是來看我的嗎?
他真的回來了嗎?
會不會是太想他了,出現的幻覺?還是說我現在是在做夢?
我攥緊鐵把手,指甲戳進肉裡,傳來的痛感,讓我知道這不是做夢。
江亦真的……回來了。
他看著我,嘴角輕輕揚起,像是有些緊張,又像是鬆了口氣。三步並兩步跨過來,從我手中接過垃圾桶。
“我去倒!”他說。
我僵在原地,指尖傳來他掌心的溫度,燙得我耳根發麻。垃圾桶的鐵皮把手在我們交接時發出“咔”的輕響,我慌得鬆了手,由著他把垃圾桶拎走。
北方的冬天很冷,此刻我卻覺得迎面吹來的風沒有一絲寒意。我就那樣呆愣在原地,看著江亦拎著垃圾桶大步走向垃圾場,快速倒掉垃圾。
“能出去走走嗎?”他把空垃圾桶遞給我,指節蹭到我手背,帶起一陣細小的戰慄。
我猛地回神:“哦……好。”
我轉身走進院子把桶放好,快速瞥了一眼客廳的窗戶,他們還在看電視,嘻嘻哈哈的笑個不停。
我往門口走去,許是太緊張,腳下太急,出門時差點被門坎絆住,江亦大步走上前扶住我,很輕地笑了一聲。我臉有些發燙,不好意思地別過頭去。
我們沿著柏油馬路一直往前走。我腦中一時湧出無數疑問,想問他怎麼回來了?為什麼這麼久才回來?是來看我的嗎?還是……來道別的?
我用餘光瞥見江亦正側頭看著我,微微張了張口,像是要說什麼。
他會說什麼?我變得有些期待。
忽然,江亦伸手輕輕拍了拍我的左肩,“沾到髒東西了。”指尖輕擦過我耳廓的瞬間,我猛地縮了下脖子,周遭瞬間靜了下來,靜到連風聲都沒有了,靜到我似乎聽見他的呼吸亂了一拍。他的手在空中僵了一秒,順著我的胳膊慢慢落下,然後突然攥住了我的手。
我的心跳快得幾乎要撞破胸腔,耳尖燙得像是要燒起來。江亦手掌的溫度像烙鐵般灼人,原本冰涼的指尖此刻被燙得發顫。
我能感覺到他指節在細微的顫抖,手心裡潮濕的汗意在我們交纏的指縫間黏連,分不清是誰的,他忽然收攏手指,力道大得彷彿要將我攥緊骨肉裡。
“原本早就要回來的。”江亦看著我,聲音低低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我手背突起的骨節,“外爺生病了,我們回了一趟龍遊,就在哪待到過完年才回來。”
我凝視著他深邃的眼眸,那裡盛滿了說不盡的情愫。他的指腹仍在我的手背上輕輕摩挲,帶著一陣細微的酥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