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福滿酒家剛開門,邵婷婷就拎著行李來了。
我剛拖完地,抬頭看見她,愣了一秒,把手裡的拖把放進水桶裡,大步走了過去,“你要走了?”
“嗯,我表叔說忙不過來,讓我回去。”她點頭,把行李箱靠在牆邊,從口袋裡掏出兩張皺巴巴的百元鈔票,“這兩百給你。”
我一怔,沒明白她的意思,慌忙擺手,“你給我錢幹嘛?我又用不到,你自己留著。”
“誰說你用不到?”她硬是把錢塞進我工作服的口袋裡,“想我了給我打電話,不要錢啊?想江亦了去網咖跟他影片不要錢啊?讓你拿著你就拿著,錢不多,上個小網偶爾打個電話還是夠的。”她頓了頓,笑道:“但是醜話說在前面,你可不能有了男人忘了我,要常給我打電話哈!”
我眼眶一熱,“婷婷……”我喉嚨發緊,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邵婷婷抬手抵住我的肩膀,“你給我打住,你以為白給啊?等以後你發達了,加倍還我。”
我噗嗤笑出聲,“好。”眼淚卻差點掉下來,心裡卻像被什麼東西塞得滿滿的,又酸又脹。
邵婷婷收回手,故作嫌棄地擺擺手:“行了行了,知道你愛我,快把你那肉麻的眼神收一收。”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了,車要開了,我走了。”她拿起行李走到往客車那去,準備上車時,突然轉頭,沖我揚了揚下巴,“記住啊,要是敢不聯系我,我就殺回來,胖揍你一頓!”
我笑著沖她招手,“知道啦!”
我看著車子啟動,慢慢駛離我的視線。口袋裡的鈔票像炭火一樣灼燒著我。兩百塊,是我至今為止拿到過最大的面額。
我緊握著它,我知道我的人生不止兩百塊,我以後會離開泉京,做自己喜歡的工作,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兩百塊錢在我口袋裡像是長了刺似的,一整天上班都感覺坐立不安。中午休息時,我想去隔壁商店給江亦打個電話,又因為害羞而沒好意思去。
第二天我就後悔了,因為錢被媽媽發現了,我應該去的,應該給江亦和邵婷婷都打一個電話的,我應該把它花了的,哪怕全都花不完。
還是我太大意了,晚上我睡著時她來我房間找東西,搜了我衣服,兩百塊,就這樣被發現了。
我不知道她大半夜來找什麼,怎麼就偏偏那天來找東西,還翻了我的口袋。
後來我仔細想過,應該是邵婷婷給我錢的時候,被趙嬸看到了,當時一樓就只有我和她,其他人不是在二樓打掃衛生就是在廚房洗菜,我以為我們在門口,說話聲音不大,她在櫃臺應該沒聽見。誰知道,兩百塊,還沒捂熱,就進了別人的口袋。
她發現的那天晚上是揪著我的頭發把我拖下床的,我是被疼痛驚醒的。
“好的不學,你學人偷錢?”她的唾沫星子噴在我臉上,另一隻手揮舞著那兩張百元鈔票。
我疼得眼淚直流,卻還是忙著解釋:“不是我偷的,那是邵婷婷給我的!”
“畜生東西!還學會騙人了!”她連著甩了我兩個耳光,我的耳朵嗡嗡作響,“人家有錢自己不花還給你?你以為你是誰?”
我捂著臉,有些害怕的看著她。她抬腿踢了我一腳,開始掐我。
“前兩天我就丟了三百塊,我還在想你那麼聽話,應該不是你偷的,現在看來就是你偷的!”她抬手又是兩個耳光,“還請別人去上網吃麻辣燙?偷我們的錢去討好別人,你挺會享受啊!”
不分青紅皂白,嘴巴一張一合,又汙衊我是賊。
“我沒有……我沒偷過東西。”我捂著臉哭,“是借的……問邵婷婷借的,你不信你現在就可以打電話問婷婷,我知道她的號碼……”
這句話像是火上澆油,讓她更生氣了。她抄起掃帚就往我身上打,“偷錢!撒謊!還敢頂嘴!我看你是皮癢了!”
“我沒有……”
“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她咬牙切齒地說。
我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流,咬住嘴唇不敢再說話,只能發出壓抑的嗚咽聲。
每一次抽打都像火燒一樣的疼,但我更心疼的是那兩百塊錢,邵婷婷的心意,她給我的希望,就這樣被她攥在手裡揉成了一團。
父親沒有來參與這場戰鬥,他現在在幹嘛呢?我想,應該正躺在床上聽著這一切吧。他今日扮演的是什麼角色呢?勞累到聽不到一點聲音的父親?誰知道呢,反正房子是不隔音的。
“錢我拿走了。”打累了,她喘著粗氣站在門口,“再讓我發現你偷東西,我把你腿打斷!”
門被狠狠摔上,我順著冰冷的牆壁滑坐在地上,房間裡只開了一盞小燈,照在我顫抖的手上,我將頭埋在膝蓋上,眼淚順著嘴角流進嘴裡,又熱又鹹,像血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