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了運動鞋底摩擦水泥地發出的沙沙聲。
是江亦站起來了,他要走了嗎?
他來之後,就說了一句話,是不是因為我太冷漠了,我是不是應該抬頭說句什麼?
說什麼呢?
說這裡確實是乘涼的好地方?可是現在是春天,哪兒需要乘涼啊……還是向他解釋我不是小偷?
我雙手緊緊抓著校褲,內心一片掙紮。
……算了,隨他去吧,說了他也不一定信。
腳步聲在我面前停下,他並沒有走,而是靠著我坐了下來,手臂碰到了我的胳膊。
我怔住了,不等我有所反應,一個冰涼的東西堵住了我的左耳,熟悉的旋律如潮水般湧入耳中。
是《踏浪》。
不過不是徐懷鈺唱的,傳入耳中的是江亦的聲音。
我愣住了,下意識抬起頭,正對上江亦的視線。他單手托腮,胳膊肘抵在膝蓋上,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手裡握著p3,另一隻耳機在他耳朵裡。
“怎麼樣?有沒有那種感覺?我錄了好幾遍呢。”他說。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身上,斑駁的光影照映在他的側臉上。
我一時忘了回答,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耳機裡江亦的歌聲還在繼續,幹淨溫柔,就像春天的微風輕拂過耳畔。
見我半晌不說話,他微微歪頭,看著我,“是不是好聽到你都想不到詞語誇我了?”
他抬手摸摸鼻尖,“怎麼樣?是不是我唱的要比原唱更有感覺,聽完後,心情是不是瞬間就好了?”
明明是我們之間再正常不過的對話,卻讓我眼眶一熱。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用他的方式。
我以為他聽到那些閑言碎語,也會像別人那樣遠離我,不再跟我說話。而我卻忘了,他十歲時說過,我們要當一輩子的好朋友,永遠不能不理對方。
我張了張口,喉嚨好像被堵住了似的,發不出聲音。
“誒!我昨晚回宿舍錄了好久呢,難道沒有唱到你的心趴上嗎?”
“好嘛,不理我,那我給你講個笑話吧……看這次能不能讓你高興的鼻子冒泡泡……”
我噗哧笑出了聲,忽的想起,六年級的那個夏天,我被姐姐剪壞了頭發,那天趕上媽媽心情不好,捱了一頓打,我蹲在校園花叢的角落裡哭時,也是江亦找到了我,他蹲在我身邊,沒有問我為什麼哭,而是問我,“你是不是沒有唱踏浪?難過時唱一唱,不就不難過了麼。”
幼稚!
誰傷心難過時,還有心思唱歌。
見我不理他,他開始給我講笑話,一個接一個,用搞怪的表情逗我。
“你看我,這樣你會不會。”他嘴巴張大,眉毛挑起,眼睛向上看。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他也笑,從口袋裡拿出紙巾遞給我,“你開心的鼻子都吐泡泡了。”
微風輕拂而過,不遠處同學的嬉鬧聲傳入耳中,正巧,p3裡的歌也放完了。
我伸手從耳朵上拿下耳機,指腹摩挲著耳塞,沉默半響才開口,“我……不是小偷。”
我的聲音很小,幾乎聽不見。在這之前,我給別人解釋過的,沒有人相信。
他眼睫低垂著,拿著p3的手緊握成拳,喉結上下滾動著,點了點頭。
“我知道。”
‘我知道’這三個字讓我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
我猛地抬頭看向他,他相信我。
他看著我,眼裡沒有懷疑和厭惡,只有一種近乎悲傷的心疼。
“我已經找班主任解釋過這件事了,你放心,以後同學不會再議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