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青像是一個會因為愛而至死不渝的人。
至死不渝,這實在是一個很容易寫下的詞,但極難做到,而且不易證明。此情過分熾熱,又相當沉重。
人在遇見這樣的感情時,會本能退縮,悻悻而惶惶,早已認定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是易得無價寶。
無論是因為什麼原因,看得出來,李平和陳蘭真的有好好愛他,而且把他教得很好。
竹聽眠久未說話,只是瞧著他。
真情從來都不是由口說出,是一種能夠確信的知道。
她知道對他好,他就一定會對她更好,然後她又忍不住地繼續對他好。
互通有無,愛得只增不減。
“我知道了。”竹聽眠對李長青笑了笑,伸手牽住他。
李長青先是一怔,腦子立刻轉過來,開始得寸進尺:“我覺得我們的那個戀愛協議可以先改改,三年起步好了。”
“真是蹬鼻子上臉啊長青。”竹聽眠微笑著收回手,就留李長青坐那傻樂。
一轉頭,對上了張桂香的目光。
老太太十分滿意於鐲子的效果,隔著半張桌子對竹聽眠咧嘴笑,竹聽眠就沖她晃了晃手腕,“奶奶,破費了啊。”
“奶奶我樂意!”張桂香樂得不行。
“你戴這個是真的好看,顯白。”陳蘭對竹聽眠說,之後看了她的手腕很久,忽而低聲講,“真是太感謝你,無論哪一點。”
“我才是要感謝你,”竹聽眠對她說,“無論哪一點。”
“都別謝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的,”李長青探身過來,又小聲地對竹聽眠說,“快吃點菜。”
竹聽眠仰頭看看這院子,又瞧瞧這一桌人。
親情啊家庭啊,於她而言無疑是段失竊的文明,本也沒奢求過還能失而複得。
家是一種感覺。
竹聽眠發現她總能在這間木工鋪子裡得到慰藉,是一個落腳之處。
一個確信的岸。
無論從哪個角度上來說,李長青能夠生長得好,都是因為李平和陳蘭真的對他好,而且愛他。
他從父母那裡學會愛,又在竹聽眠身上實踐愛。
她撐著臉去看為他舀湯添菜的人,待他坐下,對他說:“一會吃完飯,帶我去給你爸爸上柱香。”
李長青正把魚肉撈進竹聽眠碗裡,又推開自己的碗,把她的碗筷取過來給她挑刺。
聞言,動作微微一頓,迅速扭頭看她。
也不說話,就這麼定定地看了幾秒,繼續抿著嘴低頭挑刺,只是眨眼的頻率越來越快,活像要和那塊魚肉較勁兒。
最後,李長青完成撿刺大業,認認真真地把碗推回去給竹聽眠,把筷子放她手裡。
還是沒說話。
繼續抬頭看竹聽眠。
他的眼睛亮亮的,光芒濕潤。
李長青把嘴巴抿了又抿,繼而低頭,伸手輕輕地碰了竹聽眠手背一下,又很快牽住她,捏了捏她的手。
“謝謝。”他說。
“不客氣。”竹聽眠反手,同他十指相扣。
考試成績要等一個多月左右,任空明早已看準這個時間,放出話即將帶著自己的愛徒參加各類文化藝術節。
李長青結束考試在家都沒待夠一個星期,就被老爺子召喚出去。
臨走那天,他當然是依依不捨,拉著竹聽眠說了好多話,讓她千萬注意照顧自己,又講每天睡前都要打影片,接著他左右看看,湊到她耳邊小聲問:“還難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