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文字尚未編輯完成,竹聽眠已經發來訊息。
她改了微信頭像,換成李長青給她雕的芍藥花,擺在晨曦裡,豐盈飽滿的花瓣上面掛著細膩陽光。
【跑路要緊】:記得及時向組織更新進度。
【跑路要緊】:我只好每天跑腿去看看你媽媽還有你奶奶,所以回來你要給我付報酬。
【跑路要緊】:你放心去,然後早點回來。
【跑路要緊】:不要回訊息,我要睡午覺,敢吵我,揍你。
[毛絨熊貓揮拳]
“真的是……”李長青珍惜地把這幾條訊息看了又看,滿足地靠在車窗邊,心裡也有了底。
申請見面早已透過,李長青先去看了李善。
二叔頭發全被剃光,腦門頂上就剩下薄薄一層蟹青,瞧著比過年那會還要頹唐,已是形銷骨立。
但他的目光卻不再灰濛,在瞧見李長青的同時就明亮起來,急切地取了聽筒放到耳邊,看起來有一肚子話要講。
李長青坐下,發現自己的臉投映到玻璃上,和二叔重疊在一起。
“我找了他很久,長青啊,你應該都知道了吧,就是蘇四火拿錢要求我去鬧,最好鬧得你們沒法分神在年節裡接著查,他好早點結案,早點走!”
“我真是豬油蒙了心,居然就真的聽了他的話,回家去鬧,說起來都是為了你那表弟,長青啊,二叔……”李善哽咽起來,“二叔這次是要坐牢了,但是二叔發現蘇四火要逃跑,立馬就去捉他。”
李善說自己再怎麼髒心爛肺,發現蘇四火可能和礦難有關系,也不可能忍受。
“我知道你恨透了我當年一走了之,我知道全家人都罵我,但我還是有良心的不是嗎?我給你把兇手逮住了。”
他說得太過急切,努力宣揚自己也有所付出。
可是。
李長青攥著話筒的手指緊了緊,如果真的只是這樣,那李善還是個功臣了,又怎麼會在玻璃對面呢?
他能把蘇燚捉回來當然有功,但他會被起訴進去坐牢,是因為他拐騙兒童。
“二叔,那天蘇燚的車上有兩個人對不對。”
辛光的事情,報警之後就查了蘇燚的行車記錄儀,顯示蘇燚曾經短暫地停車過,然後繼續開車。
那只有一種可能了,就是當時的車上有兩個人,另一個人帶走了辛光。
這才是李善坐牢的原因。
李長青是知道這個二叔的,平日裡悶不做聲,幹什麼都規規矩矩,耳根子也軟,聽風就是雨,又娶了個性子潑辣的二嬸,家裡家外全是二嬸說了算,二叔從不反抗,哪怕被打。
這次居然把蘇燚抓回來,聲稱要還大哥公平,可見了李長青就只顧說自己的功勞,一字沒提大哥的事情。
“叔,表弟的事情我都知道,你,你的事情我也都知道,我們還是看法院的裁判吧。”李長青說。
李善在對面嚎泣起來,“你二嬸要跟我離婚了啊,沒人管我了,長青,你得管二叔啊。”
李長青並不意外聽到這個,畢竟二叔定了罪,二嬸為了表弟的前途,肯定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親人對面而坐,一個沉默,一個嚎啕大哭,之後更是語不成句,只顧著吩咐長青一定幫自己找律師。
李長青心裡真是五味雜陳。
等了會,蘇燚被押了出來。
一樣地剃掉頭發,滿頭蟹青。
不一樣的是,他頭上包著醫療網,像是被砸了腦袋。
蘇燚還是笑,姿態從容地坐下,先問:“見過你二叔了吧?”
“嗯。”李長青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蘇燚和他對視幾秒,低頭輕笑一聲,末了搖搖頭,說:“人生就是有太多無法預料的事情,我想不到有人反咬我一口,有人會為了兒子,居然一夜之間就生出了膽子,跑來攔我,打我。”
“你不知道吧長青?你二叔為什麼來找我?”蘇燚抬起臉說,“是因為你去反應了縣城裡有人放高利貸,而且涉黑,結果那個組織真的被收拾,你表弟可以不用賠那麼多錢,但你的好二叔已經被調查辛光的事情。”
“他聽說材料公司老闆的事兒,聽說主動供出我能減刑,這才不惜一切攔住我,說到底,他挺疼他兒子,為了他兒子,大過年去折騰你,又去害辛光。”
蘇燚說完,又咂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