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倒也都認識,警察沒說那麼直白,羅絲倒是很豪氣,“我知道自己也有嫌疑,剛已經給老爸打了電話,我先跟你們回去看。”
羅絲十分通情達理,竹聽眠心裡頭對這姑娘好感倍增。
竹聽眠知道這姑娘不會是什麼拐騙犯,但辛光今晚這事兒實在奇怪,所以她安排好店裡的事,連同李長青一起陪著羅絲去派出所。
老辛頭也跟著去,周雲先帶著孩子回家,八歲的孩童已經小有重量,但她這次緊緊摟著如何都放手,旁的人也體諒她,誰都沒勸,陪著她一路出去。
分開時竹聽眠再次看向辛光,他把腦袋擱在媽媽肩膀上,眼睛緊緊閉著,一動也不動。
她對自閉症的瞭解實在不多,在認識辛光之前,所有的知識都來源於紀錄片,還有零星幾場慈善活動。
每一個孩子的情況都是不一樣的,辛光很少用語言表達什麼,但內裡的情緒波動並不會因為表面的沉默而變得平靜。
他被嚇到,或是驚慌時,會變得面無表情,把自己封閉起來,可往常也只是不說話,從沒像這樣閉著眼睛什麼都不看。
竹聽眠憂慮地望著那對母子離開的方向,李長青在旁撫了撫她的手臂,“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吧。”
“嗯。”竹聽眠收回視線,又看向他們這一隊人的最前面。
當值警察帶路,老辛頭一直在迴圈道謝的流程,羅絲都被他謝到不好意思,說真的沒什麼事兒,也是剛好遇見了。
辛家啊,孩子是這樣一個情況,周雲今年還摔了腳,老辛頭已經在縣城接了三份工,活得波折,可沒聽他們抱怨過什麼。
沉默習慣,寡言久了,急切表達感激的方式就顯得比較單一,道謝和眼淚掛了滿臉,老辛頭當然聽得見羅絲說了什麼,可他還是一聲疊著一聲,像是生怕說少了,命運沒能聽清他已經服軟,又出手作弄他們一樣。
這無疑很苦,辛家嚥下所有來自命運的為難,不抱怨就是他們繼續活下去的方法。
竹聽眠自認不是一個多麼善良無私的好人,她最開始起了想要幫助這個家,幫助辛光的念頭,就是因為看到他們一家人的堅韌,並且自愧不如。
相處了這麼幾個月,竹聽眠感情早已從同情變成了更深刻的東西,是真心和周雲做朋友,也是真心喜歡辛光這個孩子,由衷地希望他們能更好。
發生這樣的事,竹聽眠心中實在難受,不至於切身痛到和辛家人一樣痛哭流涕,又不能心平氣和。
這種親眼看見他人辛苦的感覺是很無力的。
像是心上壓了一片會飛的沉重海洋。
老辛頭家周圍那片的監控沒看到辛光,幸而臨近景區的盤山公路都是攝像頭。
終於看到在螢幕裡看到辛光的身影,就是天擦黑的時候,他從其中一個攝像頭下路過,走上了盤山路。
之後就是羅絲所說的那樣,過了二十分鐘,她的車駛上公路,沒一會就折返回來。
可要是再查辛光是從哪裡來的,就只能看到他從一個無人小巷裡突然走出來。
那個小巷離市集很近,就是張桂香平日裡賣水果的地方,死路一條,兩邊都是關門的商鋪。
除了他走出來,等很久都沒再看見人。
“不對,”李長青盯著螢幕說,“這裡離辛叔家也有段路呢,辛光走路很慢。”
警察也點頭,“確實,而且他走出來直接去往景區公路走。”
“像是有人告訴他這麼做。”竹聽眠說。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是故意傷害了。
辛光如果迷路在老黑林裡,寒冬臘月,誰都不敢往下想會發生什麼。
但如果不是這樣,又如何解釋辛光從所有人視線裡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
這是人為,而且是成年人,熟知小鎮道路情況的成年人。
警察已經在問:“叔,最近有沒有和誰家吵過架,鬧過矛盾?”
老辛頭立刻搖頭,先說:“小光很少聽別人說話,更別提讓他去做什麼。”
他說完,又嘆著氣抹了把眼睛,再在褲子上抹了抹手心,“我家這情況,還能得罪誰呢?”
這話說得刻骨了些。
在場的,凡是聽見了的,心頭都不可控制地湧上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