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青目送齊群離開,已經失去想要表達看法的慾望。
“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人,”賀念晃著腦袋,連帶著耳朵上一串耳環都在晃,“你挺會做生意。”
“先別急著誇,”竹聽眠笑著說,“我對合夥人態度是不一樣的。”
這哪裡是會做生意,李長青想,這是會做人。
老爸以前總和他說會做人就會做事,會做事就什麼都能做好。
李長青想著自己老爸,難免又想到二叔,心裡頭立刻竄起火,十分想要現在沖去派出所把人拉去老太太面前磕頭。
他被竹聽眠抱了,這當然是好事兒,所以心緒有所緩解,可二叔二嬸鬧上門這件事可不小。
李長青不願意太失控,但這會看著民宿裡大家都在努力,那股火氣就變成爐裡通紅橘亮的碳,烙到神經上,邊緣燙出火點子,又冒出苦黑色的煙。
他費力八勁兒地守了那麼多年家,除開第一次聽見自己的身世,李長青壓根也沒在乎過別人說他是撿來的,質疑也好嘲笑也罷,這些都是沒法控制的事情,他總覺得只要自己一家人還好好的就很滿足。
可是幾桶油漆就能毀掉多年堅持,李長青回頭望一眼,從院裡頭都能看到鮮紅的油漆滑下牆面,他的情緒也被這個刺激人的顏色挑得翻江倒海。
說到油漆。
他又低頭去看竹聽眠鞋上的油漆點。
這個人最喜歡穿淺色的衣服鞋子,還愛往外頭展示,但凡買到心儀的,總要拿著下樓炫耀一圈。
也不曉得她在炫耀個什麼勁兒,但是她抬著東西轉圈時,李長青就是挪不開眼。
他喜歡看她開心的樣子,但好像她總是在為他的事情勞神,也沒能開心多少回。
李長青緊著眉,重重地嘆了口氣,額心驀地戳上來一點涼意。
竹聽眠本想和李長青聊聊後續,擔心他太過自責,這才先讓他瞧瞧民宿會如何對待這件事兒,又怕他氣到沖動,所以她特意同賀念多講了會話。
誰知道一轉身瞧他,臉色越發沉重。
樓下的事情都已安排好,剩下的是賀念也會看著辦,竹聽眠這才帶著李長青上樓。
“我再買一雙。”這是李長青進房間之後說的第一句話。
第二句話是:“我能處理好。”
他望著竹聽眠,眼裡全是亮堂又炙熱的堅定。
“我沒懷疑過你,”竹聽眠說,“但你得告訴我你具體準備怎麼做。”
李長青歪了歪頭,用目光詢問她。
“這事兒要是我處理,會傷了很多人的面子,”竹聽眠手指在膝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但一定會很解氣。”
“我知道,”李長青以為她還是在擔心,又保證了一遍,“我真能處理好。”
“畢竟是你們家的事兒,我不好幹預。”竹聽眠轉過來看著他,“所以你要把你的想法告訴我。”
她又指了指對面那個單人小靠椅,“來坐。”
“我真能處理好。”
“坐。”竹聽眠說。
已經是很強硬的態度。
李長青徹底不明白了。
按理說,竹聽眠要處理這件事是情理之中,畢竟遭毀的是她的民宿。
但二叔這事兒的確是李家的內部問題,而且又要考慮老太太,其實李長青這會也說不上具體怎麼辦。
他是不怕外頭怎麼傳自己,但會害怕讓奶奶傷心。
無論過去怎麼樣,李善終究是奶奶的親生兒子,是李長青老爸的親弟弟。
是李家人。
這事兒他們做得不對,但李長青一時之間也說不明白具體要怎麼辦,又必須對竹聽眠做出保證,就算是拿不清她為什麼想聽。
治安小狗苦惱起來,瞄了一眼竹聽眠,又繼續低頭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