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青還是會想起竹聽眠,越是想,那個夏夜的畫面就越發清晰。
竹聽眠坐在院子裡說她吃了很多苦,眼睛微微垂著,聲音很輕。她總是睏倦,會因為很隱秘的情緒而變化表情,說不了幾句話就要嘲弄人,很瘦,又帶著傷。
李長青不明白他和竹聽眠怎麼會鬧出這樣的不愉快。
他會反複想起竹聽眠那天顫抖的睫毛,抿著嘴避開視線的樣子。
李長青開始隱隱後悔自己說出的話,開始思量自己是不是帶著沒必要的自尊心去傷害大恩人。
再次得知關於竹聽眠的訊息,是孫明跑來通知的。
李長青剛從木材廠回來,車還沒停穩,孫明就急吼吼地撲過來拍窗,“長青!她在鎮口被堵了!”
“誰被堵了?”
“竹聽眠!”
李長青立刻從車上躍下來,跨上摩托竄了出去。孫明話說一半,只好先騎著摩托跟在後面。
秋芒鎮是沒有過這種場面的,豪車、保鏢,圍觀的人不少。
車身泛著昂貴刺目得光澤,幾個身著西裝戴著耳麥的人正把圍觀的人群往外推。
竹聽眠向來顯眼。
她站在其中一輛車前,挺著脊背和車裡的人說話,陽光直直照在她頭頂。
又沒戴帽子。
孫明趕過來停在李長青旁邊,“臥槽,這些車我就在網上見過啊,哎長青,你這買主到底什麼來頭啊?”
“不是我的買家,買的房子。”李長青糾正。
他撐著摩托,遠遠地看著那邊的情況,不曉得說了什麼,前後幾輛車下來六個保鏢圍住了她。
下一秒,竹聽眠居然拔出刀來對著自己下巴。
圍觀的人開始低呼。
沒有思考的餘地,李長青想也不想,拉著離合扭動油門。
他不確定竹聽眠需不需要有人幫她,也不確定竹聽眠想不想要李長青出手。
但如果竹聽眠不放下刀,李長青會立刻過去。
油門扭得又兇又急,她果然回頭,好像笑了一下。
也只有一下。
竹聽眠收回注意力,繼續用目光詢問車裡的人。
竹辭憂從車窗伸出手擺了一下,圍著人的六名保鏢依次上車。
“沒必要這麼極端。”他說。
“難道你就溫和了?”竹聽眠放下了刀,“竹辭憂,我只給你這一次回答,相信你能看清我的決心。”
“看清了,”竹辭憂目光投向不遠處那個騎著摩托的青年,“眠眠,這是你的新朋友?”
竹聽眠沒有閑聊的心思。
知道竹辭憂遲早要來,這種極端情況在竹聽眠的考慮範圍之內,畢竟竹辭憂真能做出這樣的事兒。
至今為止,竹聽眠從未公開主動做什麼,她手裡捏著可以對竹家起致命打擊的證據,這一點養母知道,竹辭憂當然也知道。
她會終生感恩老師,但也只能報答到這一步了。
竹辭憂今天到這,無非是受不了她脫離控制,也想來聽一個答案。
“我會收回起訴,”竹聽眠大方地給出答案,“你也別再來,你應該知道魚死網破四個字怎麼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