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子涵就此失蹤了。
李昭寧一直都沒有放棄找人,但始終沒有任何線索,她就像是從京城憑空消失一般,了無痕跡。
盛夏的天亮很早,李昭寧醒來的時候,賴尚宮還未過來叫她,整個蓬萊殿一片靜謐,被朝陽染上一層暖黃。
殿內的冰塊經過一整夜的暑氣已經化盡,銅盆內只餘一盆清亮的水,正屢屢往外延散嫋嫋白霧。
李昭寧想了想,還是撐著床沿坐了起來。
“賴尚宮。”
她只是輕輕喚了一聲,賴尚宮便緩步走進來,垂手將她扶至梳妝臺旁邊坐下,隨後宮人們皆有序地走進來,幫她梳洗更衣。
平日裡慣常見到賴尚宮時縈繞在李昭寧心口的煩躁在今晨一掃而空,心裡卻像是突然缺了些什麼似的,空落落地懸在那兒。
她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心態來面對賴尚宮。
她曾以為賴尚宮不過是睿王派過來監視她的人罷了,但現在看來,或許睿王並無此意,而賴尚宮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周全的負責照顧她的衣食起居的大宮女而已。
她行事謹慎周密,偶爾也會對她規勸一二,沒有僭越之心,也絕無害她之意。
可是子涵呢?
子涵可曾對她起過什麼謀害她的心思
她刻意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去看去不去想,便可以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紫宸殿內,一聲尖銳的“跪——”劃破長空,而殿下整齊佇列的文武百官們便都齊刷刷的衣裙揮動、雙膝跪地,接著傳來了山呼海嘯的萬歲聲。
李昭寧坐在龍椅上,用餘光打量著龍椅右側輪椅中的陳崔。
多日不見,陳崔似乎變得更加瘦削了些,眼角的皺紋溝壑也變得更深,襯得他晦暗不明的神色更加森冷而恐怖。
“啟奏陛下,”段月率先上前,緩聲開口道,“正值汛季,而漕渠水位仍舊十分低矮,臣以為,可以趁此時節修建碼頭、疏浚河道、興建貨船以重啟水運商路,待來年汛季便可一舉聯通從長安至杭州的漕運網,於國於民都是大好事。”
李昭寧望向段月。
她前日已經收到過段月的奏摺,摺子上已經仔細講過此事的利害,確實難得遇到旱年水低,如果將這接近一年的時間利用起來為來年水運做好準備,那麼第二年的漕運重啟將會水到渠成。
但興建這些東西,無一例外都要錢。
繼位以來,就算是到現在,戶部也不受李昭寧所管理,而是一直被陳崔握在手裡,她並無呼叫國庫錢銀的權力。
而段月卻給了李昭寧一個殷切的眼神,似乎很希望能促成此事。
她悄悄嘆了口氣,望向文官之首的戶部尚書張倫,沉聲問:
“張卿,國庫是否……”
“不可。”張倫執笏上前,躬身拱手,竟是還未等李昭寧的話說完就回絕得幹幹淨淨。
“陛下,如今西北諸州皆有不同程度的旱災,國庫錢糧多數皆用在了買米賑災上,甚至甘、涼二州都開放官倉太倉以賑濟災民,實在是沒有多餘的錢拿來興修水利。”
李昭寧並未放棄:“那等今年秋收之後呢?”
張倫抬起頭,卻並未看向李昭寧,而是與另一邊的陳崔目光交彙一瞬,這才望向李昭寧。
他搖了搖頭,面色謹慎而嚴肅:“陛下,尤為不可,今年是東北將士們更換冬衣冬被的年份,秋收以後就要同工部一起商議這些事務了。”
“……”
李昭寧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道了聲知道了,便擺擺手讓段月先退下。
之後便是一些日常的瑣事,李昭寧處理完後便退了朝。而她剛走到延英殿門口,便被追上來的段月握住了手腕。
“陛下,”段月望著李昭寧,有些著急地眨了眨眼睛,“臣今日提及的漕渠水運一事……”
李昭寧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段月才猛地反應過來,立刻噤聲。
小太監見到君臣二人前來,便利落地推開了門,將兩人讓進去,才紛紛進殿伺候。
但李昭寧讓伺候的宮人都退下,門關好後,才緩緩地走到了段月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