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京城府衙內,明鏡高懸,莊嚴肅穆。
堂上坐著黑衣金帶的女帝,堂下站著告狀的白衣婦人,兩側皆列著玄衣佩刀的侍衛直直地看著地面,神情無謂而冷肅。
李昭寧坐得筆直,聽著老婦人絮絮叨叨的哭聲,無奈地輕輕嘆了口氣,執起驚堂木,重重地落下。
砰。
老婦停止了哭訴,愣在當場。
“你說了這麼多,就是為了檢舉段朗毒殺你滅口一事?”
李昭寧直視著堂下的人,沉聲道。
“是。”老婦吸了吸鼻子,又要開口哭訴自己多年的不容易,李昭寧趕緊打斷她:“既然如此,傳段朗上堂吧。”
段府離此地較遠,李昭寧本以為要等一會兒,可是段朗卻突然從人群中走出,輕輕跪下,俯身跪伏道:“陛下。”
她今日雖去了早朝,此刻身上卻不見官服,而是隻穿了一身素白的交領袍,頭發也只用了一根木簪挽在頭頂,素淨簡潔,卻別有一番文人的清流之姿。
李昭寧淡淡地看著段朗,將眉目間的驚訝掩去:“此人可是你府上奴僕?”
段朗點頭:“是,她是舍弟的乳母,李婆婆。”
李昭寧又問:“她指認你在茶水中下毒,你可認罪?”
段朗輕輕搖頭:“臣昨日並未賜下人什麼茶。況且她一直在段清院中伺候,臣怎會貿然給弟弟的下人賜茶?”
李昭寧看向李婆婆,只見她抹了抹眼淚,哭道:“昨日段老爺回家後,恰好看到奴婢給少爺送茶去,就說也賜奴婢一杯茶喝,體恤奴婢這些年的辛苦……”
李昭寧忽然打斷她,拍了一下驚堂木,問道:“既然你記得清楚,那麼段朗昨日是何時回府的?”
李婆婆猛然愣住,心虛地看了看段朗,又看向李昭寧,囁嚅半天,才小聲道:“奴婢不記得了……只記得天都黑了,府裡已經點上了燈……”
李昭寧輕笑:“是嗎?可是你每日為小少爺送茶的時間一定是固定的,”李昭寧轉頭看向段朗,“段卿家的晚茶,一般是什麼時候?”
段朗一愣,垂下眼眸道:“一般是晚飯後……大約酉時二刻。”
李婆婆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疊地點頭:“對對,就是酉時二刻!”
李昭寧慢條斯理地看著李婆婆:“婆婆,公堂之上,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會作為呈堂證供。你剛才說記不清,現在又分外確認時間,如此模糊不清,讓朕怎麼斷案?”
李婆婆點頭如搗蒜,眼神裡閃著確信的光芒:“奴婢剛才沒有記起來,現在確信,就是酉時二刻!”
李昭寧噗哧一聲笑出來:“那可巧了,”她望向李婆婆,目光如炬,眉目間危機乍現,“昨日酉時,朕微服出宮,由段朗作陪,正在長安城內的書肆吃飯呢。”
李婆婆渾身一震,驀然瞪大雙眼,似乎不太信,嘴唇張闔幾下,又不可置信地開口:“既然是與陛下……那她就是回來了賜的茶!”
李昭寧挑眉,還沒開口,堂下通判便怒喝道:“李婆婆,你的話前後不一,顛倒黑白、信口雌黃,是要嘗嘗衙門的板子嗎?!”
李婆婆嚇得一哆嗦,撲通一聲跪下:“奴婢……奴婢記錯了,她是夜深回來的時候,才賜的茶!”
李昭寧道:“看來婆婆的記性不太好,這件案子想必另有隱情,還是先將人收押,等她記起來了、口供一致了再論不遲。”
話音剛落,兩個衙役便走出來,跪下道了聲“是”,便一左一右架著李婆婆往外走。
李婆婆如喪考妣,哭喊著掙開兩個衙役,跑回來撲通一聲跪下磕頭道:“就算奴婢不告那下毒的歹人,奴婢……也還有一事要……”
通判怒吼道:“荒唐,咆哮公堂,又不服收押,成何體統?!來人,給我……”
兩個衙役嚇了一跳,趕緊回來拉住李婆婆,可是老人力氣頗大,兩個人死死地按住她的後背、捂住她的嘴,這才讓她沒了聲音。
李昭寧抬了抬手,示意通判噤聲,挑眉對著李婆婆道:“你說。”
李婆婆身上的鉗制頓時松開,她揉了揉胳膊,清了清嗓子,磕了個頭,沉聲道:
“民婦要告段朗段老爺替段清代考科舉。”
此言一出,滿堂寂靜,但堂外圍觀的人都嘈嘈雜雜地議論起來。
“代考?這科舉不是女帝親自督辦的嗎,怎麼會有如此荒唐之事?”
“女帝才多大,辦科舉又沒有什麼人支援,肯定是要讓她信任的黨羽中舉啊!”
“這麼說,科舉不是為了咱們讀書人辦的,而是女帝要拉攏新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