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裴硯不動聲色,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李昭寧又道:“所謂男女有別,是指武皇帝開殿試、隆恩科,將五品以下寒門弟子盡擢朝堂;而李林甫罷廢科舉,用‘野無遺賢’四個字將杜子美等一眾赤膽忠肝之士拒之門外嗎?”
李昭寧站在陽光裡,不怒自威,眸中神采如日月珠璣一般現出昭昭光華,衣袍上光芒流轉,熠熠生輝。
這樣的氣度,裴硯從未在他輔佐過的兩任君王身上見過。
李昭寧聲若玉碎,擲地有聲:“人生天地之間,貴在才德,何分雌雄?”
晨風靜謐溫柔,掃過裴硯面頰,穿過衣襟掠過他全身,激起一陣微微的癢意。
裴硯嘆了口氣,笑道:“是臣淺陋無知,不知公主氣度胸襟宏偉寬大至此。”
李昭寧突然感受到一股銳利的目光向她射來,她抬頭看時,那股目光又消失不見了。
有人在監視她?
李昭寧驟然一驚,望向裴硯。
裴硯垂下目光,表示預設。
顯然裴硯是知道有人監視的——那麼他剛才所作所為,都是在演戲?
難怪用詞尖銳不留情面。
李昭寧又用餘光掃了一遍殿內眾人,大家眼中所看、手中所持皆是自身的活計,並無任何異常。
她又看了看裴硯,突然福至心靈,走到他面前,揮拳朝他面門重重一擊。
以裴硯的身手,其實有機會躲的,但他動都沒動,直到李昭寧的拳頭在他左眼上重重落下。
他捂住劇痛的左臉,眉頭緊皺,語氣憤怒而哽咽:“公主……怎麼能這般無禮!”
李昭寧看到他唇角處一閃而過的笑意,便知要配合他演戲,笑嘻嘻地走上前:
“打你怎麼了?本公主平生最愛,就是打人。”
說罷,李昭寧舉著拳頭,飛快向著裴硯的右臉揮去。
裴硯遲疑一瞬,決定不再捱打,而是側身躲開。怕暴露身手,又不好躲得太明顯,於是輕輕地接過李昭寧的手腕,往上一抬。
李昭寧立刻會意,向後重重倒去。
裴硯飛快地伸腳,墊在她的後腦勺下方。
李昭寧倒在地上,一邊誇張地大叫,一邊用餘光掃過眾人,還是沒有發現什麼端倪。
李昭寧慢慢爬起來,本來準備發頓脾氣了事,但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歡快地打過架了。
她突然心癢,想貪玩。
既然要演,就要把戲做足。
她歪著頭,狡黠一笑,拳頭剛沖著裴硯揮來,就蹲下身子橫腿一掃。
裴硯無奈地閉了閉眼,接了她的招,一邊讓著她,一邊跟她打得有來有回。
兩個人鬧了一陣,忽然刺啦一聲——
李昭寧頭上的小金梳掛在了裴硯胸口,將他的衣襟劃開一個大口子,露出潔白的中衣,而李昭寧的長發沒了束縛,紛紛往下落。
陽光下,面前的人面若粉桃,眼如春杏;唇若初熟紅纓,兩腮微微鼓起,肩頸肌骨瑩潤如玉,背後青絲如瀑垂下。
裴硯看著她,一股熱意從腳尖一直升騰奔湧,直達心髒。
李昭寧又感受到那股銳利的目光射來,遂任性地揉著眼睛哭鬧:“好過分的裴硯!本公主命你禁足在此,沒我的命令,不準出去!”
裴硯心頭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