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
這天本來天氣晴好,雲淡風輕。誰知就在如卿策馬奔出鎖雲庵那時,忽而烏雲翻湧,黑壓壓的陰雲很快便將日頭吞沒了。
如卿俯在馬背上一路朝城門外疾速賓士,只覺得濕冷的風在耳邊呼呼吹過。
昨夜的宿醉還未全醒,她只覺得身上還疲倦得很。可想到很快就能見到聶江風和青瑜,她又覺得興奮不已,只恨不得生出雙翅膀來,立刻就能飛到他們面前。
這般飛奔了片刻,如卿忽而想起簡澤還在雲頂峰閉關,恐怕還要半月有餘才能出來。唔,看來他恐是要錯過收複太澤城的大場面了。如卿將將惋惜了片刻,轉念一想,又覺得簡澤不在倒也很好,否則他定然又要為了這戰事費心勞神,於他的身體實在不利。想到這裡,如卿頂著呼嘯而過的冷風默默的算了算日子,發現聶江風和華青瑜是比信中所說的日子提前回來了。大抵是夜夕國那皇子已經尋回來了罷?
不多久如卿已經來到太澤城的城門前。往日裡這城門總是守衛森嚴,進城出城都得盤查再三。可今日那城門大開著,四下裡卻似乎連個人影也沒有。她納罕片刻,心下猜想大抵是守衛聽見華家軍重回太澤的訊息已經嚇得四散逃跑了。於是也顧不得許多,只揚鞭躍馬出了城門,朝沛水河的方向疾馳。
行了不多遠,如卿果然遙遙望見荒野盡頭茫茫青天之下,浩浩湯湯的絳色兵影正擁著兩面大旗緩緩前行。她心下一喜,再凝神去望那大旗,卻見那旗正被獵獵北風吹得上下翻飛,但還是可以瞧得清楚上面的“華”字。幡旗下兩匹高頭大馬上各坐著一個黑色的人影,一個人影高大些,一個人影瘦小些,唔,應該是聶江風和喬青瑜沒錯了。
想到這裡如卿心中只剩下興奮和激動,就連宿醉的疲累也被拋到了腦後。她穩了穩身形,又一揚鞭,吆喝著馬兒飛奔向前。
此時滾滾烏雲壓得更低了,有零星的雨點兒飄落,打在如卿的頭頂。
這般又奔了片刻,如卿忽而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她本以為見到自己策馬而來,聶江風和青瑜定會吆喝著馬兒出陣來迎接。可面前的這大隊人馬還是不疾不徐的緩緩移動,似乎對她的到來無動於衷。
如卿有些疑惑的勒住了馬兒,揉了揉被風吹得發幹的眼睛,再定神仔細一瞧,只見那高頭大馬上的黑色人影輕輕揮了揮手。
就在她感到不妙,咬牙低呼“糟糕”的瞬間,面前黑壓壓的隊伍已經迅速的展開,飛快的擴散成一個圓弧,將她包圍在中間。
如卿方才滿心的歡喜和激動此時還未散盡,又瞬間被驚愕覆蓋。她一面迅速的勒馬後退,一面使勁兒的轉動腦筋想要搞清楚眼前的狀況。
此時她離陣前近了許多,又眯起眼睛去望那兩個馬上的人影,才發覺那壯碩些的人雖然身形有些像聶江風,但卻更削瘦陰冷;小個子的人影瞧著更是纖弱,竟覺著像個女子。
大事不好。如卿暗暗咬住了嘴唇,十分後悔自己的莽撞。
四周的人馬漸漸的縮小著包圍圈,將她的馬兒逼迫的焦躁不安。如卿見狀索性翻身下了馬,又將那馬兒狠命的一拍,想放它走。棗紅小馬嘶鳴一聲,蒙著頭奮蹄想沖出包圍圈,卻被一隻長箭“嗖”得一聲射倒在地。
如卿心下一凜,憤然抬頭再次凝視那坐在“華”家旗幡下的人影,這時才終於看清那馬背上的人影並非聶江風,竟然是簡煜!他身旁一個略矮小的身影,雖穿著鎧甲束著冠,卻也不是青瑜,而是裕菲!
正在如卿驚愕交加之際,裕菲一揚馬鞭,駕著馬出了陣,不疾不徐的朝如卿行來。
“華大小姐,好久不見啊。”裕菲踩著侍衛的背下了馬,一步步緩緩走向如卿,咬牙冷笑道:“幾日不見,我可想你的很。”
如卿自知已經中了圈套,心下嘆息一聲,面上卻鎮定道:“我料想你必不會善罷甘休,你果然也沒有讓我失望。”
“善罷甘休?”裕菲忽而哈哈大笑起來,那架勢竟像是要笑出眼淚來。笑罷她轉而恨恨的望著如卿,捋起自己的衣袖將兩只胳膊在如卿眼前晃了晃,冷冷道:“如何?你看本公主可像是會輸給你這個賤婢的嗎?”
如卿定睛一瞧,才發現裕菲竟然將自己雙手腕上的紅色胎記用烙鐵生生燙掉了,只留了一片血肉模糊的疤痕。她心下暗吸一口涼氣,腦袋也忽地眩暈起來,只覺得這次的攤子大約很難收拾了。
“怕了嗎?”裕菲又咯咯一笑,小心的放下衣袖,挑眉道:“如今我已是準煜王妃,他日就是全天下的後!你們拿一個小小的夏國公主威脅我,當真以為我會就此認輸嗎?!”語罷她一指不遠處騎在馬上的簡煜,低聲笑道:“便是你要去告發我的身世,時至今日,你覺得你還有機會說出來嗎?”
如卿望了望四周黑壓壓的層層包圍,又感到一陣眩暈。她勉力穩了穩身形,搖頭冷笑道:“公主殿下這般苛待自己,也實在是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