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默了片刻,雪箏又拍了拍身下冰冷的石磚道:“你瞧這堵危牆,原來是倚著棵大松樹才沒能倒,現在那大松樹枝幹子空了,得要靠新長起來的小松樹這番話的時候,天邊掠過一道白色的閃電,攪得烏雲一陣翻騰湧動。如卿覺得自己彷彿聽明白了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有聽明白。恍惚間,卻見雪箏側過臉來一笑,牽起如卿的手道:“瞧這天氣怪冷的,不若我們也去喝兩杯暖暖身子。”
如卿本還想問問她對簡煜娶裕菲這事兒有何看法,可想了想又覺得雪箏小小年紀心思已經很重,若問了反而會讓她多想,倒平添了煩心事兒,便也就作罷了。
二人攜手朝玉華廳行去,一路只覺風雪更大。來至玉華廳前,只見姑娘們或唱或跳或奏或舞,早已笑鬧成一片,好不開心。
如卿前一日不得好眠,此時頗有些疲累,只尋了只高背椅子坐了,倚在爐邊,小口喝著熱熱的燒酒。沁兒生怕風大雪大讓小姐受了寒,特意拿了個湯婆子來讓如卿暖手。如卿抱著湯婆子,將將飲了一杯熱酒下肚,卻見個披著雪帽的人影拎著一壺酒朝自己走來。
那人影走近了,將酒壺放在如卿面前的桌上,自己又尋了只高背椅子坐好,這才將雪帽掀去,露出臉來。原來竟是妙兮。
如卿愣了片刻,還未來得及開口,卻見妙兮笑道:“如卿姑娘回來大半日,我都還不曾來問個好,當真是失禮得緊。若要怪,只怪你那院子太小,我真是使盡了渾身的力氣也擠不進去。”
如卿“噗”得笑出聲來,搖頭道:“哪有姑娘說得這般,倒是姐妹們抬舉我是真的。”
妙兮提起酒壺來為如卿斟滿了酒,抿嘴道:“且莫再說那些客套話,今日機會難得,你我二人好好喝一壺才是正經。”
如卿本無意多飲,眼下盛情難卻,只好端起酒盅飲了一口,笑道:“且慢著些,仔細喝醉了鬧笑話。”
妙兮卻全不在意,只將杯中酒漿一飲而盡,搖頭笑道:“要我說,花開堪折直須折,有酒當飲直須飲。也不知喝完了今日這一頓,下一頓在哪裡呢。”語罷她指了指四下裡笑鬧不斷的姑娘們,又道:“今日大家都這般開心,我們也要喝個盡興才好。”
如卿覺得妙兮對自己向來都有些不冷不熱的,此時這般的殷情真是實屬難得。她隱隱覺得有些蹊蹺,可想了想又覺得,不過是飲幾杯酒,左右不過就是醉倒昏睡兩日,倒也無妨。
此時夜色漸深,雪也下得愈發的大。如卿打了個冷戰,拈起酒杯朝妙兮笑了笑,一仰頭將杯中的酒都飲盡了。
待到第二日晌午,雪後的天空中終於露出了微白的日頭,如卿才悠悠醒轉過來。她不記得昨夜酒席是何時散的,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房裡的,只記得自己和妙兮將第一壺酒飲盡了,接著柳蓉蓉也搬了只椅子坐了過來,三人又添了兩壺酒,一邊飲酒一邊說笑,一直喝到爐裡的炭火都燃盡了……
此時的院外比平日裡要嘈雜些,姑娘們時高時低的話語聲不時傳入如卿耳中。她覺得頭還是有些昏,身子也有些發軟,但還是勉力起了身,披了件衣裳開門出去瞧。
雲縫中露出的一絲亮光正直射在如卿臉上,晃得她有些睜不開眼。不遠處的青石路面上,姑娘們來回奔走,神態雀躍,似乎是互相傳遞著什麼好訊息。
如卿揉了揉發漲的額角,緊了緊披在肩上的罩衣,伸手招呼了一個正路過門前的姑娘,柔聲笑道:“妹妹,我起得遲了,不知今日這熱鬧是為哪般?”
那姑娘一見如卿,立刻綻出一個笑臉來,快步奔上前興奮道:“如卿姐姐,聽說是太澤城外遙遙可見黑葉甲絳赤披風的軍隊來啦!!那隊伍長得一眼望不到頭,咱們尋思著定是華家軍回來啦!!”
聽到“華家軍”三個字,如卿只覺得心髒猛烈的一跳,幾乎站不穩。難道是聶江風和青瑜帶兵回太澤城了?
想到這裡,她又覺得心跳加速起來,只得定了定神兒,一手扶了柵欄,緩緩問道:“當真?可有說陣前帶兵的是幾人?”
那姑娘撓了撓頭,望天道:“說是遙遙看見陣前有兩面大旗,再多我卻也說不明白了。不過妙兮姐姐和小芸姐姐她們一早聽說了訊息,已經去城門附近瞧過了,都說八成就是華家軍呢。”
如卿謝了那姑娘,轉身便奔向馬廄。
她明明覺得還在宿醉中,身子十分不爽利,可昏沉的頭腦卻已經指揮著她的身體奮力翻身上馬,一騎絕塵的出了鎖雲庵,朝著太澤城門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