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老實道:“回師叔祖,過了年就十五了。”
如卿點了點頭,又道:“那十年前,雲捲上山時的情景你可還記得?”
雲清撓著頭望著天努力的回想了半日,才道:“我只記得他剛來宗裡的時候很愛哭,總是鬧著要娘親,要姐姐。可奇怪的是,從沒見過他的娘親和姐姐來探望他。”
姐姐?!如卿眨了眨眼睛,飛快的轉動腦筋回想起往事來。不錯,那陸大夫家確是有一個女兒的,年紀大概和自己一般大,名字應當叫做陸銘依。六歲那年自己還曾經因為將她推進湖中而被爹罰跪到半夜。可是……後來陸家倒了,那陸銘依又如何了?為何不曾聽何為貴說起過這陸銘依呢?
“不過嘛,咱們宗裡同雲卷一樣的孩子可不少哩。”雲清跳下床來走到窗前,回頭朝如卿道:“很多師兄弟連自己的姓名都不記得啦。還好我有爹有娘,而且我有名字。師叔祖,我姓李,我的大名叫李青君。”
“唔,真是很不錯的名字呢。”如卿彎起眼角朝雲清笑笑。
笑罷了她忽然想起來什麼,於是緊接著問道:“那……你可知道雲卷姓什麼名什麼嗎?”不知不覺間如卿感到自己的聲音又顫抖起來。
雲清想了片刻才忍笑回答道:“雲卷剛上山的時候,總說自己叫阿英。可哪裡會有男孩子叫阿英的?那時候師兄弟們為了這個還笑了他好久呢。不過,我猜現在恐怕連他自己也不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了罷。”
雲清的話音還未落,如卿已經攥著虎頭面具沖出了弟子房。
這可不就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麼?這許多人為了尋找銘音兜兜轉轉,可又有誰能想到雲卷竟就是當年的銘音呢?何為貴應該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四處尋找了這麼多年的人,竟就在眼皮底下轉悠罷?
如卿覺得自己的手心興奮得微微出汗。她真想馬上就找到聶江風將一切都問個清楚,可無奈聶江風遠在夜汐國,既看不見也抓不著。她又想趕緊找到簡澤,將自己的意外發現都說與他聽,好好同他商議下一步該如何才好,可簡澤和雲卷又都在雲頂峰閉關著,二十一天不可間斷。
這般驚喜的大好訊息,眼下竟沒有一個人可以說道,真是叫人憋屈的慌。如卿想到還要再守著這個無處訴說的秘密二十天,只覺得分外煎熬,於是她當即便做出一個決定:先下山,去青蓮酒肆找到何為貴再說。
如卿向來是說一不二的性子,這日午時方過,她便已經揹著包袱站在了太澤城的城門外。
這一日太澤城門上似乎新張貼了什麼大紅色的告示,引得往來的百姓爭相圍觀,將城門擠得水洩不通。如卿不甚感興趣,只徑自前往青蓮酒肆去尋何為貴。
青蓮酒肆是坐落在街北的一間小酒肆,離城門頗遠。如卿走了大半個時辰方才找到地方,誰知何為貴果然不在酒肆中,她只好向老闆娘要了一壺女兒紅,坐在靠窗的位置一邊喝一邊等。
一直到了傍晚時分,進店來喝酒吃肉的客人漸漸多起來。如卿在嘈雜的人聲中百無聊賴的自斟自飲著,已經頗有了幾分醉意。又灌了兩杯酒下肚,她無意間竟聽見前後左右的客人們似乎都在議論關於“煜王”和“大婚”的話題。
如卿本已經喝得有些迷迷瞪瞪,此時又瞬間警醒起來。她搖搖腦袋努力將醉意驅走,豎起耳朵仔細的聽了又聽,竟發覺大家都在談論的“煜王妃”竟就是夏國的那位“小公主”。
難道裕菲……竟要嫁給簡煜了?!如卿只覺得十分震驚,十分不解,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感想。裕菲明明對簡澤喜歡的死去活來,為何竟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改弦易轍,決定要嫁給簡煜?是為了保全自己的秘密和公主身份,還是真的就對簡澤心灰意冷了?若裕菲就此嫁給了簡煜,對簡澤來說是解脫,還是更加不利?
想到這裡,如卿無論如何也坐不住了,只匆匆給酒肆的老闆娘留了個口信兒,便又朝著太澤城門的方向去。
待得來到城門前,天色已經漆黑。白日裡駐足圍觀的人群早已經散了,只留一面巨幅的紅色告示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如卿藉著兩側火把黯淡的光線,一字一句的讀著這副大紅告示:蒙先祖賜福,大殷皇子煜同夏公主裕菲共結秦晉之好,喜成千金之諾,將於十日之後大婚。國之大吉,普天同慶,王上令大赦天下,減稅免賦。太澤大宴三日,與民同慶。
寒冷的夜風吹得如卿打了個冷戰。她一時間想不明白眼前這令人迷惑的局面,只愣愣的在告示前杵了許久。直到夜空中飄起了零零星星的小雪花,她方才轉身,緩緩朝鎖雲庵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