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
第二日清早,如卿踱著悠閑的步子來至木齋以西的弟子房。
此時公雞剛打過三遍鳴兒,一眾弟子正聚在院子裡刻苦晨練。如卿不願打攪他們,只默默繞過柵欄,來至後排的弟子房外。左邊數去第一間的屋門正大敞著,如卿低頭想了片刻,便就邁開步子朝裡走。
這屋內的陳設十分簡單,只靠牆擺著兩張木床,靠窗擺著一張竹桌。其中陳設雖然簡陋,卻十分淩亂,藥書藥罐攤了滿桌滿地,讓人幾乎無處下腳。如卿邁過一地的零亂,朝第一張床的枕頭下摸了摸,什麼也沒有摸到,遂又來至靠在牆角的第二張床邊。這回她果然從枕頭下摸出一把冰涼的匕首和一封皺皺巴巴的信來。她仔細的將信撫平,只瞧見信封上用狂草小字寫著“如卿小姐親啟”的字樣。
如卿搖頭笑笑,先將匕首收進袖中,又仔細的展開信封,取出信箋來。只見信中寫道:
“如卿小丫頭,我的傷已經養好了,等了幾日也不見你來,我只好先下山了。你從石老虎口中救了我一命,我又解殘局救了你一命。最後你們救我出洞,送我上山養傷,又救了我一命。如此算算,我還是欠你一條命。不過天大地大,有情後補吧。需要我的時候,可以到太澤城中的青蓮酒肆找我。若我不在,留口信給老闆娘也行。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如卿讀罷了信,又搖頭笑起來。這一命欠一命的,何為貴這家夥倒還算得挺清楚。可其實欠來欠去的,歸根到底還是欠在了那三歲的銘音太子頭上。現如今那孩子一丁點兒的下落也沒有了,可又如何是好呢?
想到這裡,如卿嘆了口氣,將信箋慢慢疊好收進了信封。
又默默坐了片刻,如卿抬頭環顧四周,決定替雲卷將散亂的藥書和藥材好好歸整歸整。她捋起袖子埋頭收拾了好一會兒,沒想到這滿屋的瑣碎物件兒卻越理越多,越理越亂。如卿平日裡不大做活兒,費了好半天的功夫,好不容易才將這些瓶瓶罐罐各就各位。
見屋裡終於整齊一些了,如卿抹了把汗,拍了拍袖子正要起身離開,一抬眼卻瞧見雲卷的床頭上掛著一個陳舊的虎頭面具。
如卿眨眨眼,輕輕“咦”了一聲,好奇的拿起那面具來仔細端詳。只見這只面具只有巴掌大小,繩帶已經發黃,彩漆也已經脫落,看起來似乎有些年頭了。
雲卷的床頭上為什麼會掛著一隻又舊又小的面具?如卿忽然覺得哪裡有說不出的蹊蹺。
“咳咳,那面具可是雲卷的寶貝。他進宗時就一直帶著的,小心弄壞了他和你拼命。”
如卿聞聲抬頭望去,只見門口立著一個半大的孩子,正一手撓著頭,一手指著自己手中的虎頭面具。
“雲卷進宗時就帶著的?”如卿心中一緊,忙把那孩子招呼過來問話。
“唔。”那孩子點點頭道:“他進宗的時候除了這只虎頭面具,什麼都沒有。就連穿的衣裳都是拿師兄們的舊袍子改的。”
虎頭面具,聶江風,失蹤的銘音太子……如卿只覺得腦中忽然閃過一道明晃晃的白光,緊接著所有的故事便都被串聯在了一起。
雲卷,難道就是失蹤的銘音太子?那個把銘音太子從殷國王宮偷偷帶到露華山上的人,難道就是聶江風?
如卿忽然覺得自己的兩手微微有些發抖。
“要說雲卷啊,也是可憐見的。這麼多年來都不曾有人來探望過他呢。”方才那半大的孩子在如卿身旁的另一張床上坐下來,晃著腿道:“所以每回我娘帶來的糕點吃食,我都分一半兒給他。好在師父一直都很疼他,每回講經佈道都帶著他。這不,聽說師父這兩天又帶著那小子閉關去啦。”
“你就是雲清吧?”如卿勉力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溫聲問道:“你是雲卷的師兄,對吧?”
雲清點了點頭,眨巴著眼睛道:“嗯,你就是雲卷總掛在嘴邊的韞光師叔祖吧?”
如卿“唔”了一聲,點頭道:“我不常在宗裡的,不必拘禮。”頓了頓又問道:“你今年幾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