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
一名身披薄紗的舞姬婷婷嫋嫋的行來，低眉順眼的在簡澤面前站定，滿臉嬌羞。
“這個賞給你了。”簡澤倜儻一笑，將荷包裡倒出來的那把珠子遞到她的面前晃了一晃，晃罷又甚是遺憾的看了如卿一眼。那舞姬一臉受寵若驚的神情，耳根子紅了一紅，忙不疊的伸手去接。
如卿別過臉去打了個哈哈，轉而又抑制不住好奇的心情，偷偷覷了覷簡澤手上的那把珠子。誰知便是這一覷，竟讓她一張嘴巴半天也沒有合攏。
簡澤手上拈著的是一串白色菩提子串成的手串兒，中間夾著一顆殷紅的紅豆。這手串古舊且稚拙，世上僅此一件。如卿依稀還記得許多年前小師父被迫收下這串珠子時滿臉嫌棄的神情。
“這珠子怎麼會在你身上？” 如卿幾乎是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顧不上錯愕驚奇，一把捉住了簡澤的手。
簡澤若有所思的笑望著如卿，低頭看了看自己被她牢牢捉著的手，似乎很是滿意，唇邊的笑意愈盛了。
如卿此時才覺得不妥，連忙收手鬆開他，指著那串珠子急問道：“這個……你從哪裡得來的？”
那無辜的舞姬雙手在半空中已經懸了許久，此時不知該不該放下，滿臉的嬌羞已經變成了窘促。
簡澤摸出一隻小錠的金元寶賞給她，將她打發走了。
如卿仍在驚詫之中未能回過神兒來，畢竟十幾年來她只道小師父消失的杳無音訊，恐怕再難重逢。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竟還能得到關於他的一絲訊息，還是在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誤打誤撞之下。
她扳著手指算了算歲數，料想今時今日小師父應當已過了弱冠之年，也不知他性子是否還如從前那般倔強？是否還記得曾經露華山上的小小跟班？
忽然之間，如卿竟很想看看小師父長成大人以後的模樣。
“你說這個麼？”簡澤將綴著一點紅豆的手串在如卿面前晃了一晃，意味深長的笑道：“這個是很久以前一個鼻涕蟲送給我的。”
如卿撓了撓頭認真道：“你手上這串珠子，是多年前我送給一個小哥哥的。你那個鼻涕蟲朋友，興許也認得他麼？”
簡澤望天長嘆了一聲，無語的撐了額頭注視著席間身姿流轉的舞姬，默了半晌忽開口唸道：“腳踏兩儀，氣斂丹田。呼吸通靈，神舒體靜。”
如卿本就驚得合不攏的下巴此時幾乎要掉在地上。
這兩句她四歲時便背得滾瓜爛熟的口訣告訴她，除了眼前這草包就是當年的小師父，似乎再沒有其他合理的推測可以更好的解釋此時此刻的境況了。
簡澤嘴角帶著些莫測的笑意，將已經有些發黃的菩提手串放回黑色的虎頭荷包中，又掛回腰間，一對幽深的眸子仍是目不轉睛的望著眼前的歌舞昇平。
如卿託著下巴怔怔的愣了半日，腦袋裡各種前因後果交相輝映，沸騰成了一鍋糊裡糊塗的粥。
草包悠閑的拈起杯子呷了一口酒，忽地傾身湊近她，興味盎然道：“我們換個清淨的地方再喝兩杯，如何？”
半個時辰之後，簡澤拽著如卿出現在了醉月樓的貴賓閣裡。
此時已近子夜，醉月樓裡卻仍是人滿為患笙歌鼎沸。
一個上了些年紀卻仍風韻十足的女人收了簡澤兩錠銀子，眉開眼笑的將他們帶到了一座雕花小樓的清淨地方？”如卿沒好氣的白了簡澤一眼。暖閣外一聲聲“大爺”“官人”的嬌喚此起彼伏，讓她覺得耳根子莫名的燥熱。
“凡事不能只看表象。”簡澤微微一笑：“比起宮廷皇殿，這裡確實是清淨得多了。”
話音尚未落，便有兩個嬌小玲瓏的倌人捧著酒壺推門進來，水蛇般的腰肢十分自然的往簡澤身上貼過去。
如卿不屑的皺皺鼻子，把眼風瞟向被燈火映成暗紅色的夜空，眼角的餘光卻隱約覺得那草包一直在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看。
兩個花枝招展的倌人在簡澤身邊膩歪了一陣子，卻見他只是盯著如卿瞧，頗感掃興，於是一人領了一錠銀子便退了出去。
如卿執拗的望著暖閣外的夜空，望得脖子頗有些發酸。可方一轉回目光便正對上簡澤興味盎然的眼神，只好硬生生拗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來。
簡澤便也微笑的將如卿望著，望得她心情十分複雜，思緒十分混亂，難以分清楚對面坐著的到底是殷國的草包世子，還是從前的小師父。
“唔，這酒甚好。”簡澤悠閑的呷了一口方才那兩個妖嬈女子為他斟滿的酒，抬眼望了望如卿，自說自話的將她面前的酒盞也斟滿了。
如卿自覺這一晚的經歷委實是忒過曲折離奇，興許需要兩杯好酒壓壓驚，於是端起酒盞一飲而盡。簡澤笑了笑，又將她的酒盞斟滿，如卿一仰頭，“咕咚”一口又飲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