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
明晃晃的陽光透過窗欞照在臉上,偶有三兩聲婉轉的鶯啼入耳。微風吹著樹葉搖曳不停,在面前生出一片明滅不定的光影來。
如卿覺得自己的頭腦頗有些昏沉,意識也模糊,內心裡唯一清明的一絲神志卻在暗暗慶幸還好昨夜豪飲的是自己悉心釀制的酒,雖也醉人,但酒品上乘,總不至於宿醉頭痛。
迷糊中她也記不清自己後來到底問了簡澤多少個問題,只是隱約憶起最後他手中的半壇酒似乎也一滴不剩的進了自己的肚中。
一個不甚酒力的人卻總是免不了要喝酒,還免不了要喝醉,當真是令人惆悵。如卿默默感嘆了一聲造化弄人,翻了個身打算避開刺眼的陽光繼續昏睡下去。
誰料,睡夢之中卻有一隻胖胖的小手在一下又一下的戳她的臉,還軟著嗓子喊她:“姐姐,姐姐!”
如卿睡意正濃,不悅的把那小胖手撥拉到一邊去,只欲繼續昏睡。它卻又開始搖晃她的肩膀,一邊搖一邊軟著嗓子繼續喊她:“姐姐,姐姐。”
如卿正在夢中盤算著如何將這只小胖手同它的主人一起揉成一個小肉球,一腳踢出九霄雲外,卻又聽見另外一個聲音在喚自己:“小姐,小姐。”
如卿仰天長嘆一聲,心想這麼叫喚下去這覺是睡不成了,於是只好不情願的咕噥兩聲,奮力睜開沉重的眼皮。
不料在這上下眼皮之間不甚寬敞的一條縫隙裡,竟趴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小人兒,他正將臉湊在如卿面前,一面搖晃她一面嘟囔道:“姐姐你醒醒呀,青珩手都搖酸啦。”
如卿驀地清醒過來,心下一陣狂喜,幾乎是從床上彈了起來,一把將青珩撈入懷中,揉著他的臉蛋一連串道:“青珩有沒有想姐姐?可有聽婆婆的話?霽顏可還好嗎?……”
她還想繼續問下去,一旁卻有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幾乎是帶著哭腔喚道:“小姐……”
如卿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被喚做為 “小姐”了,下意識的覺得這是個十分危險的稱呼,忙豎起食指一面“噓”地教她噤聲,一面抬起酸澀的眼皮兒去瞧這人,卻見一個梳著團髻的圓臉丫頭正眼淚汪汪的將自己望著,嘴角一癟一癟的。
“沁兒?!”如卿又驚又喜,一時間竟不知該做何反應,只像個木頭人一般傻傻呆住。她心裡生怕自己是在做一個黃粱美夢,醒來時仍是孤苦伶仃獨自一人,於是下狠勁兒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真真是極疼的。
“小姐……沁兒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小姐了……”沁兒膝蓋一軟撲到床邊,伏在如卿的腿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得十分傷心。如卿覺得鼻子有些發酸,心裡卻是說不出歡喜,伸手摸著她的頭柔聲安慰道:“好啦,莫哭,莫哭啦。”
沁兒抽抽嗒嗒了好半天才勉強止住眼淚,兩隻眼睛腫得像桃兒似的,拉著如卿的手如何也不肯放開。如卿見她終於平複了些,才問道:“這裡是哪裡?沁兒又怎麼會在此處?”
沁兒吸了吸鼻子道:“小姐,這裡是鎖雲庵。”
鎖雲庵?顧名思義應該是個尼姑庵?如卿怔了一怔,立時覺得這尼姑庵的名字彷彿在哪裡聽到過,無奈酩酊大醉之後她的頭腦彷彿一鍋煮沸了的粥,混沌得很,怎麼也不能想起到底是何時何地聽到過“鎖雲庵”這三個字了。
如卿揉著額角,心下暗罵簡澤混蛋,竟趁醉酒之際將自己扔進了一個尼姑庵。但轉念又暗暗慶幸還好這草包沒有食言,不僅將青珩毫發無傷的還給了自己,還照料的又白又胖。
“沁兒和蓮露那日離開了將軍府,一路向南往永陵去。誰知好不容易到了永陵城下,卻見守城計程車兵正在驅趕太澤逃難來的百姓們,硬生生要將大門關上。”沁兒心緒平靜了些,緩緩回憶道:“那時城門下湧滿了人,個個都拼了命的想從門縫中擠進去。我和蓮露擠到跟前時,那門縫只剩下一掌來寬,我拼了命的將蓮露推進門縫裡,門就這麼關上了。”
如卿蹙眉聽著,心下思量這大半年來沁兒過得恐是十分不易,於是攬住她的肩膀安慰道:“若是那時你也進了永陵城,今日便見不到我了不是?”
沁兒聽了破涕為笑道:“是了,小姐,您以後再也別想趕沁兒走了。”
“那,後來如何?”如卿將鬢邊淩亂的碎發捋到耳後,望著沁兒認真道。
“後來的事情,說來也是話長。我在永陵城外流浪了幾日,莫名被擄去了一個離奇的地方,差點兒沒了小命,”沁兒講到這裡臉色也變得有些發白了,心有餘悸道:“所幸緊要關頭雪箏姑娘救了我,又帶我到了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