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致輕薄的劍身一彈,映著月色閃過一道冷光。月光下這個決絕的女子,連如卿自己都覺得十分陌生,可簡澤面上卻絲毫不見驚訝疑惑的神情,只是一言不發的定定將她望著。
如卿無心與他拖延下去,於是將劍刃微微向前一送,抵在他的喉間,冷聲道:“若再不讓開,休怪我不客氣。”
其實如卿心下十分清楚,若是大家都不客氣起來,自己還是要敗在他手下的。
誰知簡澤不但不避,反而迎著劍鋒向前走了一步。鋒利的劍刃劃過他的喉頭,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如卿一驚之下不由自主的縮了縮手,踉蹌後退了一步,但轉而便覺得自己委實可笑,明明都已經不管不顧了,為何面對這草包時竟還會沒來由的心慈手軟?
“不讓。”簡澤蹙眉凝視著如卿的眼睛,又向前逼近了一步。如卿知道此時若是後退就等於敗下陣來,於是一咬牙,將手中的長劍握直,又向前送出幾分。
簡澤眉心蹙得更緊,抬起手攥住了素致的劍刃。素致的劍鋒極薄極利,立時便有殷紅的血液浸出他的手掌。
如卿傻傻怔住,不知他為何執意要阻攔自己,但也找不到退讓的理由,於是勉力穩住手中的長劍,悽涼笑道: “既見了血,你要治我個死罪也是可以的。不過你且容我幾個時辰,過了今夜,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簡澤聞言眉心蹙得更緊,可握著劍刃的手卻並沒有要松開的意思。溫熱鮮紅的血液順著劍刃流淌下來,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如卿覺得眼前一陣眩暈,手也不聽使喚的顫抖起來。一呼一吸間,口鼻中又湧起幾分血腥氣。
“回去吧。”簡澤容色隱忍,一雙潭淵似的眸子定定的凝望著面前的少女。如卿倔強的拽了拽劍柄,卻見簡澤右手緊攥著劍刃,一動不動的立在原地,似乎根本不覺得疼。
這般僵持了半盞茶的時間,如卿覺得全身都燙的發疼,腳下也不大穩當了,簡澤黯然的面容開始變得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她緊緊咬住嘴唇,還欲強自支撐,可身子卻止不住的打晃兒,眼前也是一陣兒一陣兒的發黑。
“呵。”如卿自嘲的笑了一聲。若是連仇人的影子都還沒見到,就倒在這裡,那委實是太可笑了。想到這裡她竭力提了一口氣,想穩住腳下,卻不料這口氣提得還是太過勉強,反而讓喉頭又泛起了一陣兒血腥氣。如卿舔了舔唇角溫熱的血液,終於再也無力握住手中的長劍。
她退了幾步背靠著一棵大樹站定,任由簡澤將素致從手中奪下,冷冷笑道:“既然我殺不了你們,那麼勞煩你動手,殺了我吧。”
簡澤上前兩步將如卿攬在懷中,用臉頰輕輕貼了貼她的額頭,皺眉道:“居然燙成這樣。”
如卿使盡全力推開他,順著樹幹漸漸癱軟下來,迷糊道:“你知道我是誰麼。”她想他若是知道了自己是誰,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取了自己性命。
“我知道。”簡澤漆黑深邃的眸子幽幽的望著她,幾乎要將她的魂魄吸入其中:“只是你還不知道我是誰。”
眼前的一切漸漸模糊,如卿覺得自己的神志遊離出了身體,陷入了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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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濛之中,“咚”得一聲鈍響將如卿驚醒。她抬手擦去額上的汗珠,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百草園的房中。窗外的天色還是泛青的黑,估摸著還在四更天。
如卿轉了轉腦袋,發現自己口中正含著一顆參丹,身上層層疊疊的蓋了許多層被子,捂得渾身都是汗。想起來之前自己在楓林中與簡澤對峙的情景,她竟然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四周萬籟俱寂,如卿睜著眼睛望著帳頂,忽然間聽見有什麼東西在骨碌骨碌的滾動,末了又是吱呀吱呀搖晃的幾聲。
如卿愣愣的聽著這細微的響動,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覺得整個人好似被抽空了一般。
這樣愣了半晌,她的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繼而心中一驚,幾乎是從床上彈了起來,推開房門朝著葉雲溪的屋子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