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澤輕敲著扇子,搖頭笑道:“旁人都不敢去做的事兒,你這丫頭倒是不怕。”
如卿挑眉望著他,意味深長道:“人生在世,若是太多顧忌,豈不是活得很無趣?隨心所欲瀟灑肆意,才不枉為人一遭。”其實這話她說得委實是沒有底氣,從前的華如卿是自由自在毫無顧忌的,可今天的華如卿,要顧忌的事情有許許多多。
草包眯起好看的眉眼,神色複雜的望了她一會兒,緩緩道:“隨心所欲需要付出代價。這代價若是你不付,也總要有別人來替你擔著。”他說這話時的表情,是難得一見的認真。
如卿腦中浮現出爹孃和聶江風的臉孔,詞窮的張了張嘴,終是覺得無話可說。於是只好垂了眸子望著地面,用腳尖撥弄著地上的小石子。從前她只想著人生得意需盡歡,卻從未想過要為此付出代價,也從未想過有人正在幫自己承擔著隨心所欲的代價。
簡澤見如卿悶聲不響,遂收起鄭重其事的表情,換上了一副倜儻的笑臉,溫聲道:“不過小光的劍術真是精湛。不如……”
如卿向後縮了一縮,心下預感不妙:“不如什麼?”
簡澤勾起一側的唇角,狡黠的一笑:“不如,我封你個官兒,把你招入我麾下吧。”
他這番話說得十分順暢,頗有一種水到渠成的感覺。而如卿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要求,一時有些接受不能,輕輕“啊”了一聲,愣在原地。隨後她便忍不住的想要發笑,殷國的兵權一直被大皇子簡煜獨攬著,這草包的身邊除了一些近身侍衛便再也沒有見過帶刀帶劍的角色,哪裡來的麾下?
簡澤見如卿忍笑不語,將一張仙人似的面孔湊得更近了一些,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忽閃忽閃的將她望著:“如果還有俸祿可以拿呢?
一聽說有銀子可拿,如卿的眼前不由自主的亮了一亮。可是亮過以後,還是甚為遺憾的攤手道:“我不能去。”
簡澤蹙眉不解道:“既有官兒做,又有銀子拿,一舉兩得,豈不好麼?為何不能呢?”
如卿當然不能告訴他自己是邊國大將軍華沐元之女,怎可入敵人麾下?只好含糊道:“我既不愛做官,也不愛打打殺殺,沒得叫殿下失望了。”語罷又躊躇了好一陣兒,終於下定了決心,斂容抬頭,肅然的將簡澤望著,咬唇道:“還有…….請殿下準許我們離開這裡吧。”
如卿從小闖禍無數,日積月累得出一條寶貴的經驗來:壞訊息越早說出口,結果便越好。是以既然下定決心要離開世子府,她合計著還是早些告訴這草包比較好些,免得事到臨頭再開口會讓他覺得唐突。
簡澤蹙眉望著如卿,眸子裡閃過一絲驚訝又黯然的神色,但那訝然不過片刻便歸於沉靜。
他默然沉思了半晌,不動聲色道:“離開了世子府,你們要去哪兒?”
如卿吸了吸鼻子,誠實道:“眼下還不知道,不過總會有去處的。”說到這裡她頓了一頓,又斂容懇切道:“我們留在這裡只會白吃白喝徒增麻煩,還惹得你和那公主之間生了間隙,委實不妥。我若離了這兒,大家各自清靜,豈不好麼?”
簡澤眯起眼來抬頭望著她,有些不甘心道:“你當真是這麼想的?”
如卿點頭道:“唔。我就是這麼想的。”
簡澤面上的神色僵了一僵,有些無奈的笑道:“理都被你佔盡了,若不讓你們走,竟好像是我不夠通達似的。”
如卿頗有些歉疚的笑了笑,默了一會兒又道:“你替我救出姐姐,還免我遭人構陷,這份恩義我自是長長久久也不敢忘記。我雖然不能繼續留在府裡釀酒了,不過今後每逢年節,我一定會送幾壇最香最醇的酒來,讓你喝個痛快,可好?”
簡澤勾起唇角淡淡的笑了笑,視線越過瞭如卿望著黛色的遠山:“先別說的這麼遠,我還沒準你走呢。”
如卿垂了眸子無可奈何的盯著自己腳尖,小聲道:“到底還是讓我們走了好,於你於我都好。”說罷便沉默著不再言語。
簡澤眯了狹長的眸子睨視著她,潭淵似的瞳仁中有些許莫測的意味,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不如這樣吧。”簡澤沉默良久,終於再開口說話時唇畔又漾起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小光不是擅長劍法麼?我們便來切磋切磋。如果你能贏我,我便準你離開。”
如卿鼓著腮皺著臉忿忿不平的將他望著,心下暗忖這草包果然不好忽悠。還未來世子府時,如卿曾在月牙谷中的山林裡與簡澤交過手。那時她幾乎是拼盡了全力,也未能佔到半分便宜。所以今時今日,想要贏他更是難上加難。
“怎麼,小光不敢麼?”簡澤不顧如卿的橫眉豎目,挑起唇角揶揄的笑望著她,故意將“不敢”兩個音節拖得很長。
“誰說我不敢。”如卿不甘示弱的辯解道:“只是眼下我還沒把握能贏你罷了。”
“無妨。”簡澤眨了眨眼,換上了一幅寬宏大量的表情:“這個約定不限次數也不限時間,哪一天你贏了我,即刻便可以離開這座世子府。簡某人絕不再阻攔。”
如卿咬著嘴唇不出聲,心下卻盤算道:若是贏了他便能離開這裡,那也算是走得光明正大,不欠他分毫。眼下自己雖然技不如人,可是劍術是可以練的。若是今日不能贏,那便明日再去找他比試。每日打一場,就不信沒有機會贏他。
想到這裡,如卿一橫心,一跺腳,咬牙道:“好!若是哪一天我贏了你,你須得立刻放我們離開,不得再強留。”
簡澤倜儻的一笑,點頭道:“絕不強留。”
如卿挑眉望著他,趁熱打鐵道:“這可是殿下親口說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簡澤繼續倜儻的一笑,眯了眼睛將她望著:“唔,駟馬難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