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
從前祝英臺女扮男裝,是為了上私塾;今日華如卿女扮男裝,是為了上青樓。
起初如卿對於出入風月場所這件事情還是頗為抵觸和糾結的,以至於當簡澤勒馬停在醉月樓外時,她一度落荒而逃。
簡澤搖頭嘆了口氣,像老鷹捉小雞一般的揪住她的衣領:“你去哪兒?”
如卿悲憤道:“我可是清白的良家女子。”
只見草包意味深長的一笑,朝她眨了眨眼睛:“你的清白我一個人瞭解就夠了。”
如卿怔怔的望著他,心中有一處地方似乎被輕輕的撥弄了一下,不爭氣的臉紅起來。
這一晃神兒的間隙,倒給了簡澤可趁之機,一把拖起她的手臂大步流星的進了醉月樓的園子。
醉月樓曾經是太澤城裡最大的風月場所,可謂盛極一時,王孫公子千金買笑的軼聞數不勝數。即便後來太澤城被殷軍攻陷,這煙花柳巷竟然也神奇的倖免於難,幾乎未受到戰火的分毫摧殘。
如卿小跑著跟在簡澤身後,想起來兩個月前為了集花釀酒,自己還欠他許多銀子,於是惴惴不安的小聲道:“你莫不是想要把我賣了來抵債罷?”
簡澤低頭瞟了她一眼,好氣又好笑道:“你這樣的賣不了好價錢,還不如我自己留著。”
如卿忿忿的揮了揮拳頭,不平道:“誰說我賣不了好價錢,你可真是不識貨。”
如卿雖是個大小姐,可卻也不像別家姑娘那般足不出戶,是以對將軍府外的軼事奇聞她也略知一二。這醉月樓中屢有風雅趣事為人們津津樂道,她亦有所耳聞,所以此時此刻她面上雖然糾結忸怩,心裡卻是好奇得很。
如卿跟在簡澤的身後東張西望,沿著青石板鋪成的路面向園子裡走。一路的粉牆黛瓦,暗香襲人。
這裡名曰醉月樓,可卻不止一座樓。而是由好幾座高高低低錯落有致的閣樓庭院結合而成,園中有樹木蔥蘢百花燦爛,亭臺軒榭小橋流水,三步一回九步一折,真是好不雅緻。主道兩側的小徑上不時有三三兩兩的姑娘結伴而過,羅裙搖曳粉黛薄施,嫵媚卻不甚招搖。湖畔小巧別致的水榭之中,有清麗的女子抱了琵琶咿咿呀呀的唱著婉轉輕柔的曲調,一眾恩客搖了扇子品茶聽曲,興味盎然。
又向前走了幾步,他們便來到一排兩層的元寶樓前。如卿瞧見兩側的小樓中都有風格迥異的歌舞表演,可似乎無人觀賞;而中間一座略寬綽的閣樓中珠簾微卷紗帳輕垂,並無絲竹歌舞,卻坐滿了人。
她正對這些幹坐在此的人感到莫名其妙,卻不料簡澤一個轉身,也進了這座樓中。如卿本想去瞧瞧西邊那座小樓裡曼妙妖嬈的樓蘭舞,結果未能如願,頗有些悻悻然。
方一進樓中,便有一位打扮頗有風韻的豔麗女子迎上前來,對著如卿與簡澤嫣然笑道:“二位公子今日來的實在不巧,這座寶麗樓裡已經客滿了。”
簡澤連瞧也沒有瞧她一眼,伸手取了兩只銀錠子扔給她,用下巴指了指二層樓上正對著舞臺的一間廂房:“要那間。”
那女子一掂量這兩錠銀子便知分量不輕,連忙眉開眼笑的應了,殷勤的領著他們二人上樓。
二樓這廂房錦帳雲窗,有淡淡的麝香味道。那女子引了他們入內,擺上了一碟精緻的糕點和一碟新鮮的時令水果,又沏了一壺新茶,隨後笑吟吟的招呼道:“二位公子喜歡清倌人還是紅倌人?”
如卿全不明白她口中的青倌人和紅倌人指的是什麼,不過隱約覺得紅色似乎比青色要好看些,於是隨口道:“紅的吧。”
這女子喜滋滋的答應了一聲,正欲退出去,卻被簡澤叫住,淡淡道:“不必了,你且下去吧。”
女子遲疑著答應了,出了門外卻小聲的嘟囔道:“難得生了一張仙人般的面孔,只可惜卻是個斷袖。”
簡澤好氣又好笑的瞟瞭如卿一眼,也不說話,只是小口小口的抿著茶水。
如卿撓了撓頭,不明所以道:“青倌人是什麼倌人,紅倌人是什麼倌人,斷袖又是什麼袖子?”
簡澤露出一臉無奈的表情,扶額道:“帶你來可不是為了讓你學這些的。”
如卿噘起嘴朝簡澤做了個鬼臉,正要開口爭辯,卻好像忽然開了竅明白了這些詞兒的意思,不覺間臉上熱辣辣的發起燙來。
此時已是傍晚,透過雕花的窗欞可以望見霞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碧荷如織,蜻蜓翩飛,景緻十分美妙。可如卿一想到眼下自己正穿著男子的衣裳坐在青樓之中,便立刻覺得不那麼美妙了。至於簡澤葫蘆裡究竟賣得是什麼藥,她忍著不問,他便也不說,只是閑閑的喝著茶,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輕敲著桌面。
如卿頗有些百無聊賴,於是從面前的一盤糕點中撿起一塊芙蓉糕放入口中。
簡澤眯了眼睛閑閑的望著她,徐徐道:“小光很喜歡吃芙蓉糕?”
“唔,”如卿口中含著糕點,含糊不清的答道:“從小就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