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王飲罷百花釀,擱下手中的酒杯,面上帶了稍許驚嘆的神色,點頭贊道:“好酒!”夏王則是意猶未盡的咂著嘴唇,閉目回味。
如卿暗地裡瞧了瞧簡澤,卻見他好看的眉眼間忽地綻放出笑容,漆黑的眸中似有星光閃爍。而他身旁的簡煜卻是蹙著眉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此時悠揚的樂曲再次響起,幾名身著五彩霓裳的舞姬魚貫而入,翩翩起舞,舞姿甚是曼妙。席間的氣氛立刻也比方才活絡了許多,觥籌交錯間,眾人推杯還盞不亦樂乎。
一曲舞罷,裕菲攀著夏王的手臂嬌聲問道:“父王,這酒可合您心意?”此時她已經收拾起了滿臉怒氣,換上了一副笑眼彎彎的乖巧模樣。
“甚好,甚好!”夏王端起面前的酒杯再次一飲而盡,寵溺的笑道:“菲兒的這杯壽酒,真是入口難忘回味無窮。”
如卿心下暗道,這酒若是在桃花樹下埋上三兩年,待完全陳化好後再喝,那才真是一絕呢。
“今日那釀酒的人恰巧也在這裡,皇伯伯,父王,你們可想瞧上一眼?”裕菲翹著小手指提起酒壺來,為殷王和夏王斟滿了杯中酒,嫣然巧笑。
如卿聞言心下一沉,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公主果然不是盞省油的燈,恐怕她從兩個月前要自己制百花釀時便已經有了今日的算計?雖然還不知她此舉到底有何用意,但可以想見一定不會是好事兒。如若自己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酒娘倒也罷了,可卻偏偏不是。
想到這裡,如卿頗有些憂慮的望向葉雲溪,卻見她面色淡淡,看不出悲,也看不出喜。
“哦?當真?”夏王須眉一挑,好奇之情盡顯於形。殷王亦是哈哈一笑,眯著眼睛點了點頭。
柏蘭從身後推瞭如卿和葉雲溪一把,不耐的催促道:“還不快上去。”她的聲音仍然有些微微發顫,想是還沒有從剛才的驚惶失措之中回過神兒來。
如卿被她推得向前踉蹌兩步,心中反而卻有了計較。於是攏了攏衣襟,冷靜的提步上前。華如卿向來不愛惹是生非,卻也不是怕事之人。既然我不犯人人不犯我的規則在這裡已經不再適用,那麼便只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葉雲溪一言不發的跟在如卿的身後,步履輕而果決。二人方才行出幾步,席間眾賓客便唰得一聲讓向兩側,騰出一條大道來,直通主位。
迎著眾人的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如卿與葉雲溪低垂著頭款步前行。行至簡澤席旁時,如卿微微抬頭覷了覷他,卻見他好看的眉眼間倏地閃過一絲冷怒的神色,但那怒色轉而便消逝不見,只留下一臉的悠閑倜儻。而檀木桌下,卻有十隻修長的手指異常用力得捏著酒杯,幾乎快要把酒杯捏碎。
如卿沒有被那刁蠻公主的詭計多端嚇到,卻被這草包殿下臉上轉瞬即逝的怒色嚇到,不自覺的哆嗦兩下,心頭驀地抽了一抽。
從席尾到席首不過百十步的距離,可如卿卻覺得自己好像走了很久很久。終於來到主位之前,她與葉雲溪垂首站定,屈膝行禮道:“民女參見王上。”
未免節外生枝,她們不約而同的隱去了自己的姓名。
“父王,便是她們倆了。”裕菲勾起嘴角,笑意襯得面上的一對丹鳳眼盈盈流光。
夏王眯了眼睛睨視著如卿和葉雲溪,半晌之後哈哈一笑:“沒有想到釀出此等美酒的人,竟是兩個如此年輕貌美的女子。”
他此言一出,雪貴妃立時冷嗤一聲,俏麗的眉眼之間露出不悅的神色來。葉雲溪看在眼裡,忙回道:“民女技拙,不敢當此誇贊。”
“流霜哥哥,菲兒有個不情之請。”裕菲公主美眸一轉,無限嬌媚的望向簡澤:“既然父王對這百花釀十分喜歡,不如便將這兩個酒娘送予我父王,可好?”
簡澤並不答話,只是笑望著她,笑容之中頗有幾絲冷意。
裕菲見簡澤一聲不響,忙清了清嗓子補充道:“反正這樣的酒娘,流霜哥哥這世子府上多得是。”
很好,終於露出狐貍尾巴了。沒想到這公主想法幼稚,城府太淺,執行力卻是出奇的強。
如卿搖頭輕笑了一聲,心下暗道:看來預料的果然沒錯,她必定是聽到了簡澤與我的風言風語,心生恨意,所以才費盡心機的製造出眼前的這一幕,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我與葉雲溪送予她的父王。她當然知道,在大庭廣眾之下,簡澤必定不會因為區區兩個酒娘拒絕夏國的公主和君王。而一旦我與葉雲溪落到了夏王的手中,也就等於落到了她的手中,那後果定是不堪設想的。
想到這裡,如卿側臉望了望葉雲溪,卻見她也是怒極反笑,本就蒼白的臉頰上此時更是沒有了一絲的血色。
簡澤對著裕菲淡淡微笑,目光卻久久的停留在夏王與他身旁柔媚驕矜的雪貴妃身上。片刻之後他眸光難辨的望向如卿,眼裡盡是莫測的意味。如卿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被當成一件禮物送來送去,也未想過掌握自己生殺大權的人竟然會是這個草包殿下,一時之間頗有些哭笑不得。
這般靜靜的沉默了半晌之後,簡澤微抬漆黑的眸子,唇畔噙了一絲從容的笑意,淡淡啟聲道:“好。”
如卿聞言胸口一悶,悽涼的罵了聲娘,暗嘆吾命休矣。一抬眼卻見裕菲公主正滿意的望著眼前的一切,神色之中志得意滿顯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