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識
素致果然是把極好的劍。
只輕輕一使力,便將周圍清冷的空氣劃開了一個口子來。劍鋒凜凜的寒光映著銀霜素雪,去勢驚起了林間的寒風。
如卿記得師父從前教育過自己,打架時最重要的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雙方勢均力敵的情況下,只有如此方能佔得先機。
事實證明,這招果然是好使的。如卿這突如其來的一劍,明顯是怔住了那草包。他微微蹙眉,眸中露出驚訝和不解的神色來。如卿瞧見他好看的薄唇輕輕張了張,卻沒有發出聲音。
可草包那略微無辜的表情,到底還是讓她持劍的手微微滯了一滯。
殷軍血洗太澤城,傷我父母擒我兄弟,對他們如卿早已是恨的咬牙切齒。可是不知為何,此時複仇的機會到了,她卻手軟的緊。
想來是因為練了這許多年的劍卻沒有真刀真槍的與人打過一架吧?又或許是因為領兵攻打太澤城的是殷國大皇子簡煜,那日在茅屋中避雨的冼金山和狐貍眼也是他的手下,若是要算帳也是應該算在他們身上,不應該牽扯這個草包世子?他除了沒用些,奢靡些,似乎也不是那麼的招人憎惡。況且他那日還曾經放自己一馬,如今自己乘人之危反咬一口,似乎確是有失道義?
這一糾結一分神兒,如卿的劍鋒便略略走偏了些許。原本是直指他喉間要害去的,打算一招就將他制服,誰知卻被他一側身險險避過。
長劍泛出的銀光映在簡澤驚訝的眼眸之中,倏地一閃。
如卿見這招不奏效,旋即一轉身殺了個回馬槍。薄如蟬翼的劍身一彈,直直的沖他而去。
這時簡澤的眼中明明已經滿是疑惑,面上也有了些許的慍怒,可薄薄的嘴唇卻是一言不發的緊緊抿著,既不發問也不喝止。只是蹙著眉左躲右閃,身形甚是矯健敏捷。
此時如卿才發覺,自己似乎是輕敵了。原本以為這世子只是個繡花枕頭,虛有其表而已,還自信在十招之內必能生擒他的。可現下看來卻全不是這樣。
眼見著招招都不能奈他何,如卿不禁心急起來,攻勢也愈來愈盛,盡撿淩厲兇狠的招式來使。可他卻每一劍都能險險避過。開始時他眼中還有隱隱的慍色,可到了後來,竟然露出了玩味的笑意來。他若是隻怒不笑倒也罷了,這一笑反而笑得如卿氣不打一處來,心頭唰地燃起一把邪火,怎麼也壓不下去。於是手中的劍便也絲毫不留情面,招招都是掀波逐浪,直指要害的向他刺去。
可便是這樣,如卿也絲毫不能近他的身,更別提能擒住他了。一個日日花天酒地,尋歡作樂的草包,哪來的這種本事?
如卿愈發的疑惑起來。這一疑惑不要緊,卻讓簡澤得了個空子。她還未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便被他輕巧的扣住了右手,背心抵在了雪松粗壯的樹幹上。
手中的素致掉在地上,“鐺”得一聲響。
如卿緊緊閉起眼來不敢看他,心下以為他一定會拾起劍來,不假思索的將自己了結了。可簡澤卻絲毫沒有理會那劍,只是挑起唇角,笑著朝如卿傾身而來。
這委實是一個慘不忍睹的姿勢,如卿幾乎是被困在他的雙臂之間,分毫也動彈不得。此時她方才想起來這廝是貪戀女色的,若是殺了自己不過是多一個遊蕩在山間的孤魂野鬼而已,可若是不殺自己……他便可以……為所欲為……
想到這裡,如卿不可抑制的渾身戰抖起來。慘了,這回可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引火燒身,引大尾巴狼入室……
她不敢直視草包的眼睛,只是咬著嘴唇,忿忿的盯著滿地瑩白的雪花。
“你可是後悔了?”簡澤那一張英俊的臉貼上來,直直的盯著如卿的眼睛,一張口便說了這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如卿被問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眨了眨眼睛,愣愣的看著他。鬼使神差的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簡澤有些好氣又有些好笑的望瞭如卿一會兒,身子卻貼得更近了。如卿被他緊緊的壓在樹幹上,分毫也動彈不得,委實是難過的緊。可誰叫自己棋差一招呢?自以為是的只當他是繡花枕頭肚裡一包草,卻不料這廝的身手竟能如此的矯健敏捷。眼下自己受制於人,這個啞巴虧恐怕是吃不了也要兜著走了。
如卿不自在的幹咳了兩聲,將臉撇到一旁,避開他撥出的熱氣,小聲道:“男女授受不親,還望世子殿下自重。”
本來是義正言辭的一番話,此時從如卿口中說出,居然鬼使神差的帶了另一番味道來,連她自己聽了都抖了一抖。
簡澤的眼裡又露出一絲不解的神色來,卻絲毫也沒有要松開她的意思,反而又貼得更近了一些。
此番她便是連掙紮也不敢再掙紮了,只好小心翼翼的屏著呼吸,將自己縮到最薄最小,以免和他發生觸碰。
此時已經將近年關,寒冬臘月的天氣裡,簡澤只穿了一件貼身的黑色中衣。雖然簡單,卻也恰到好處的勾勒出他修雋挺拔的身形來。因為靠得太近,隔著薄薄的衣衫,如卿似乎可以感覺到他身上的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