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殷軍大舉攻城了!”沁兒蒼白的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驚慌:“老爺和大少爺已經趕去城門鎮守了,老夫人和聶少尉即刻便要趕去支援。”
殷軍……?!攻城了?!
如卿一時又驚又急,腳下沒能站穩,一個踉蹌坐倒在地上。手中一鬆,有樣什麼東西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她後知後覺的循聲望去,竟是一柄長劍。
方才一百八十七號塞在她手中的那樣物什,原來便是這把劍麼?
“小姐!”沁兒見如卿跌倒,忙不疊的上來扶,慌亂之中踩到了自己的裙角,啊呀一聲與如卿摔倒在一處。
“殷國狗賊!”如卿咬牙冷笑道:“太澤城是我華家鎮守三代的城池,還輪不到他們來叫囂放肆!”
“小姐……”沁兒愣愣的望著她,面上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神色。
如卿站起身來,抬手掀掉了頭上的鳳冠,拾起掉在地上的寶劍,提起裙角向著燈火通明的議事堂匆匆急奔而去。淩亂而踉蹌的腳步被淹沒在急促的呼吸聲和心跳聲中。
跌跌撞撞奔至堂前,如卿哐當一聲推開廳門,氣喘籲籲的四下張望:“娘?!青瑜?!青珩?!”
斜地裡忽地奔出一個圓乎乎的團子,嗖地撲到她的腿邊,眼淚汪汪的喚道:“姐姐!”
如卿瞧著青珩眼裡包著一包淚花,又癟著嘴極力忍著不哭的可憐相,不由得心中一酸,將他摟在懷中,柔聲問道:“娘呢?”
青珩滿臉的鼻涕都蹭在姐姐身上,胖乎乎的小手一指議事堂的後廳,軟著嗓子道:“在那邊。”
如卿牽起青珩,掀開絳紫的米珠帳簾來到後廳,卻不料第一眼瞧見的人竟是聶江風。
眼前的邊國少將,面容英俊剛毅,手中的長劍泛著清冷的白光。
彼時如卿穿一身大紅色的喜服,聶江風著一襲月白色的戰袍,相互凝視對方的那一瞬間,如卿看見他深黑的眼眸之中閃過一絲的光亮。
葉雲溪挺著肚子,正在聶江風的身側靜靜為他整理戰袍,本就黯淡的臉上失了血色,更顯蒼白。
華夫人已經穿戴好柔絲甲,英姿颯爽全不減當年。蘇婆婆沉默不語的立在一旁,仔細的擦拭著一柄紅纓槍。
柔絲甲,遊龍槍。自如卿五歲那年,父親領兵平定了西番叛亂,她便再也沒有見娘親如此穿戴過了。青瑜和青珩更是從沒見過娘這身裝束,都張大了眼睛傻愣愣的瞧著。
他們的外祖父曾是邊國的開國功臣,當年曾靠著一副不要命的勁頭和兩把明晃晃的大刀為先王拼下了半壁江山。他們的娘親出生武將世家,雖是女子,卻亦是豪傑。小小年紀便跟著外祖父南征北戰,一杆遊龍槍使得出神入化。再長了幾歲,便出落得十分標緻水靈,當年拜倒在她裙下的英雄好漢恐怕數不勝數。可她偏偏瞧中了華沐元,那時他還不是華將軍,只是一名普通的禦前護衛。
在如卿的記憶裡,每逢爹要出征重要的戰役,娘總會身穿柔絲甲,手持遊龍槍,騎在一匹高大威武的戰馬之上,列於陣尾。現在回想起來,興許正是娘押在陣尾的緣故,爹屢次領兵打仗從未敗過。
如今殷軍大舉攻城,爹親自領兵抗敵,娘必是要去的。
如卿見狀一攥手中的寶劍,上前兩步拉住孃的胳膊,急急道:“娘,讓如卿陪您一同去!”
華夫人從容冷靜的望著如卿,沉聲道:“不可。青珩尚且年幼,雲溪又懷有身孕,你留在府裡替娘照顧好他們。”
如卿還是不依不饒的拉著娘不肯放手,爭辯道:“府裡有蘇婆婆在,一定會照顧好他們的。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就讓如卿陪您和爹一起上戰場,斬殺殷國的狗賊!”
蘇婆婆是華夫人當年的陪嫁丫頭,也是如今將軍府上的管家,十分忠心可靠,且極是老練沉穩。由她照顧青珩和雲溪,必能穩妥周全。
見華夫人面露猶豫之色,如卿趕忙趁熱打鐵,可剛欲張口,便被聶江風搶了個先。
“小如切不可意氣用事。”聶江風狹長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幾乎要將她的魂魄吸入其中:“此番殷國十萬大軍壓境,情勢嚴峻危急,非同小可。”
“十萬?!”如卿瞠圓了眸子,心底猛的一沉,只覺得周身的血氣都涼了。
太澤城中有民兵三千,再加上聶江風駐守在城郊營地的八千將士,也不過才一萬出頭。如何能敵過十萬殷軍?
“如此我更是要去!”如卿一咬牙一跺腳,倔強的直視著他的眼睛。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如能與他同上戰場並肩殺敵,便是死一千次一萬次也是心甘情願。
聶江風也靜靜的直視回來,絲毫不肯退讓。如此僵持了有半盞茶的時間,如卿終是抵擋不住,敗下陣來。手中緊攥著寶劍,咬著嘴唇忿忿的盯著地板。
“翟大人已經派人快馬加鞭趕去京城尋求支援,待援兵一來,殷軍便不敢再放肆了。”聶江風換上一副溫和的表情,拍了拍如卿的頭:“別擔心。”
隨後他轉身望向葉雲溪,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水,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來:“等我回來。”
明月高懸天邊,光輝清冷而繚亂。
凜凜夜風之中,華夫人和聶江風翻身上馬,飛馳而去。如卿定定的站在掛滿紅綢彩燈的朱漆大門前,目送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沉沉的夜色裡,只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被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