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舒搖頭,她這次月經推遲了幾天,今天中午才來,現在也只有輕微的出血,她前幾年冬天的時候受過涼,月經一直都不怎麼規律,之前也有過這樣量小的情況,肚子會刀絞似的疼,這次還沒怎麼疼,就剛才胃裡翻騰了那麼一下。
馮遠山輕輕地給她揉著,沈雲舒的胃被他掌心的溫度貼著,難受勁兒也慢慢緩了下來,馮遠山湊到她耳邊,低聲道,“看來是我努力得還不夠。”
沈雲舒耳根一熱,隔著衣服使勁掐他硬邦邦的腰。
外面傳來咚咚咚的跑步聲,沈雲舒剛把他推開,顧松寒已經掀簾進來,著急道,“哥,出事兒了,周時禮帶著人來封廠了。”
上面下發的檔案是正月二十前封廠配合調查整改,今天才正月十五,他們這些天連著開了幾次大會,才將全廠的人心惶惶給平複了些,今天日子這麼特殊,要真讓周時禮今天就把廠子給封了,那他們之前做的工作全都白費了。
馮遠山將身上的大衣脫下來,裹到沈雲舒身上,不緊不慢道,“他來就來,慌什麼。”
他的一句話不僅讓顧松寒穩下來,也讓沈雲舒從一瞬間的慌亂回到鎮定,他心思的縝密和胸中的成算要遠勝周時禮,對一切可能會發生的情況肯定都有預判,他一直讓她信他,她沒有理由不信自己的男人,反倒長外人的氣焰。
沈雲舒反握住他的手,仰頭看他,“我們一起去會會他?”
馮遠山撫摸著她有些涼的手背,不贊同,“外面冷。”
沈雲舒道,“有你的大衣。”
馮遠山看著她目光裡的堅定和沉著,漆黑的瞳仁裡不由地淌出笑,他給她攏緊領口,如果不是有顧松寒這個礙眼的東西在,他得把她抱起來親個夠。
顧松寒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這是當了電燈泡,他撓撓頭,突然覺得那個周時禮好像也沒那麼可恨了,倒是有些可憐還可笑,他現在應該還不知道,他上躥下跳折騰得越厲害,他哥和嫂子的感情反倒越來越好。
工廠大門口的人已經越聚越多,那幾個嬸子還沒走,一臉的擔心,以陸釗為首的一批工人牢牢堵著門口,不允許周時禮進半步。
周時禮站在寒風中,一副穩操勝券的模樣,他們再攔著也沒用。
他知道上面有人在護著馮遠山的廠子,不然市裡也不會繞過縣裡提前下發檔案,原本今天就可以封廠,市裡的檔案非要寬限到正月二十,不就是要多給他馮遠山一些時間來想對策。
有人給他保駕護航也沒有用,現在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今天這個廠子他是封定了,月圓人圓的元宵節是個多好的日子,他總得送他們一份大禮才行,攪得他工廠裡的人心全都散了,以後他就是想東山再起也難。
工人們見馮老闆來了,像是看到了主心骨,都暗自鬆了一口氣,紛紛從中間讓出一條路來給老闆。
周時禮看著迎面走來的兩人,面露嘲諷,都到這時候了,還有心思手牽手,也真是不知所謂。
他不看沈雲舒,只陰惻惻地盯著馮遠山,“馮老闆,你們這樣可是在妨礙執法,要是想這個元宵節都進局子裡過,你就盡管讓你下面的人攔著。”
馮遠山在距周時禮不遠不近的地方站定,光是身高就能壓他半個頭,他從容一笑,“周秘書這官威真是一天比一天大,我很想知道你這個妨礙執法的結論是從哪兒得來的。”
周時禮把手裡的檔案啪一下展開,遞到他面前,“馮老闆的廠子今天得封。”
馮遠山連看都不屑看一眼那檔案,只道,“我們已經收到了市裡下發的檔案,周秘書的這份檔案怕是對我們不管用。”
周時禮笑,“你的工廠屬於鎮級管轄,市裡也只抓大方向,具體執行由我們縣裡靈活調節,市裡的檔案不是說正月二十之前,今天封跟正月二十之前應該沒有沖突?”
馮遠山也笑,“看來周秘書下午一直還沒回過局裡,很多訊息都滯後了。”
周時禮被他的笑刺得臉色一沉,“什麼意思?”
馮遠山沒回他的話,而是接起了正好響起的大哥大,他稱對方為“駱秘”。
周時禮看著他神色裡的遊刃有餘,大腦瘋狂地轉動起來,他直覺這位駱秘身份應該不簡單,駱姓不算常見,縣裡市裡能叫得上“駱秘”的人物,他一個都想不起來。
如果不是縣裡也不是市裡的,周時禮驀地僵住,不過馬上又否認,他不覺得馮遠山有能力夠到省裡的資源,更何況還是那位身邊的人,只是他再給自己確信,也控制不住地開始手腳發涼。
馮遠山和電話那頭的駱秘簡單說了幾句,把大哥大遞給周時禮,示意他接電話,“駱秘有話跟周秘書說。”
周時禮下意識地雙手接過大哥大,反應過來又冷臉換成一隻手,等把大哥大放到耳邊,聽到那邊的自報門戶,不自覺地挺直腰背,聲音裡也帶上了些討好的謙卑。
靜得鴉雀無聲的廠門口漸漸起了竊竊私語聲,工人們原本很緊張,現在看到這個情形,已經明白形勢發生了逆轉,有人還私下傳馮老闆這幾天沒出現在廠子裡是跑路了,到底是誰整天傳這些烏七八糟的話,老闆明明是去找門路想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