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遠山提醒道,“您要是暈在了這兒,我現在就把懷成和他爹都叫過來,咱來一起算算這些年的賬,別人欠你的,您記得清楚得很,你家欠別人的,您總不能心安理得地當做沒有這回兒事,還整天想著跑上門來給我們當祖宗。”
顧蘭英身子晃了半天,也沒倒下去,最後又站穩了,她咬牙顫顫巍巍道,“有老太太在,有你舅在,還輪不到你這個小輩兒來說這些話,這是我孃家,我想什麼時候回就什麼時候回。”
馮遠山扯了下唇,眼神有些冷,“老太太年紀大了,我舅不管事兒,現在這個家是我作主,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您應該很清楚,親爹我都不認,我也就看在老爺子的面子上,還能叫上您一聲姑婆,您之前做過什麼,我不是不知道,上次是老太太把我攔下了,結果您自己不吃記性,還上趕著往跟前湊。”
顧蘭英覷著馮遠山的臉色,突然有些後悔今天跑過來這一趟,罰款那錢她不是不能拿出來,就想著有她嫂子這兒,她何必要自己掏那冤枉錢,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
馮遠山屈指敲一下桌子,“您下次要是再上門,最好把這些年從老太太這兒拿走的錢都提前準備好,有些賬老太太懶得討,我不一樣,那些五花八門的要賬手段您要是沒見識過覺得可惜,我就滿足您這個願望。”
他話說完,已經耗盡了最後一點耐心,揚聲叫顧松寒。
顧松寒聞聲進來,掀著門簾似笑非笑地看顧蘭英,“姑婆,您請吧。”
顧蘭英磨蹭著腳不想走,想等老太太回來。
馮遠山對顧松寒道,“給懷成打電話,讓他現在過來。”
顧蘭英一聽也不磨蹭了,拿起堆在沙發上的外套和包,走得那叫一個快,腿腳比誰都利落。
石頭不想走,他要留在這兒吃大排骨,顧蘭英一巴掌把他扇老實了,剛走到院門口,正好看到端著一碗炸丸子回來的顧老太太。
顧蘭英和石頭都眼巴巴地瞅著老太太,顧蘭英最會拿捏老太太,也最知道怎麼讓老太太心軟。
顧松寒也怕老太太會心軟,他哥之前幾次都想和姑婆算算賬,結果全都被老太太給攔下了,今天都鬧到了這一步,要是老太太還心軟,那姑婆以後肯定會蹬鼻子上臉折騰更厲害。
誰知顧老太太這次既不問顧蘭英為什麼現在走,也不留人,只囑咐顧松寒,“天黑,路上開慢點兒。”
顧松寒咧嘴笑開,知道老太太這是終於想明白了。
顧蘭英還想說,“嫂子,遠山他……”
顧老太太直接打斷她的話,“這個家現在是遠山在當,他做得了我的主,也做得了他舅的主,他說什麼做什麼,我和他舅都沒意見。”
既然話都說了這兒,顧老太太索性也就全都說清楚,“蘭英,這些年能給你做的,我全都給你做了,你要是覺得還不夠,那我也沒辦法了,我到了這個年紀,也沒多少時間好活了,我就想過兩年清淨日子,你自己要是不想過清淨日子,你在你自己家折騰就行,別再來我這兒攪合,我也實在是沒那個勁兒一整天都聽你抱怨這個抱怨那個,還要給你掃那滿地的瓜子皮。”
顧蘭英傻了,她這些年能這麼胡攪蠻纏地折騰,就是靠著老太太對她的那點愧疚,要是老太太都不管她了,那她最後的憑仗也沒了。
顧老太太心意已決,連看都不再看她,也不再留什麼餘地,只揮揮手,道一聲“走吧”,然後頭也不回地進了院。
馮雅琳拉著小知言從小賣鋪回來,看到家裡已經沒了那位姑婆,高興得差點要跳起來,小知言面上雖然沒有馮雅琳這麼激動,但眼裡也閃著亮晶晶的光,他拽著雅琳小姑到廚房去找小姑。
陸釗手裡拿著買回來的醋和江米條,遲疑了下,也邁步走向廚房。
廚房裡,沈雲舒有些擔心老太太,正說著些逗趣的話想哄老太太開心。
顧老太太拍拍她的手,“我沒事兒,我這些年都沒像今天這麼輕松過,我算是想明白了,這魔障都是自己給自己設的,逼著自己走出來了也就走出來了,我現在就後悔沒早點兒聽遠山的,跟她這麼掰扯清楚,要不是我這些年一直這麼縱著她,她可能也成不了這副樣子,現在這樣挺好,對她好對我也好。”
馮雅琳進到廚房,“老太太您這麼說可不對,姑婆又不是小朋友,她是什麼樣兒的人都是她自己走出來的路,跟您一點兒關系都沒有,你說對不對小知言?”
小知言聽不太懂雅琳小姑的話,但他知道姑婆不是小朋友,他大聲道,“雅琳小姑說得特別對。”
他奶聲奶氣的話把大家都逗笑,沈雲舒揉揉他的頭發,一轉頭,看到站在廚房門口的陸釗。
她臉上還帶著未散盡的笑,走過去接陸釗手裡的東西,又道,“遠山剛接了個電話,應該是回我們那邊了,他一會兒就來,陸工您先去沙發那兒坐會兒,咱馬上就開飯。”
陸釗看著她月牙彎彎的眼睛,一時有些恍惚,聽到門口的動靜,回過神來,若無其事地轉過身,對掀簾進來的馮遠山微微頷首,朝著沙發走去。
馮遠山敏銳地捕捉到陸釗的異樣,他面上波瀾未動,走到沈雲舒跟前,將她完全擋住,捏捏她的臉,她笑得也太甜了些。
沈雲舒想拍開他的手,看他目光有些沉,又攥住他的手腕,輕聲問,“怎麼了?”
馮遠山自然不會讓她知道陸釗的異樣,只道,“剛讓小知言買一瓶醋買少了,應該多買上幾瓶,過年吃醋吃的多。”
沈雲舒沒明白怎麼突然扯到了醋上。
小知言扭頭看過來,“小姑父,我們不是買了一瓶,我們買了三瓶醋,小賣鋪的爺爺說,他們買兩瓶可以送一瓶,所以雅琳小姑就一下子買了三瓶,花的是兩瓶的錢,雅琳小姑很聰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