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之後,公主就以侍疾的名義每天例行為母親準備一日三餐,並且親自為她熬藥。公主害怕有人會在食材中動手腳,就讓母親和她一樣茹素,說會得到佛祖的保佑。良妃本不大信佛,但也感動於女兒的一片孝心,就遂了她的意願。
結果一個多月下來,良妃的身子骨居然越發地精神起來。雖然依然很瘦,但面頰上卻有了淡淡的紅暈,眼睛也有神了。太後聽說之後,直誇公主孝順,打賞了她不少東西。
雖然她心底覺得這一切不過都是沖喜的功勞,良妃不過是迴光返照罷了。
除了這件事,紙條上也會告訴公主她出宮這幾年發生的事情,讓懵懂無知的慈恩公主對於皇宮有了大致的瞭解。
按照公主的猜測,這些紙條應該是宮裡某個熟知宮闈密辛,心地善良的老嬤嬤之手。看她的字跡如此漂亮,想來應該是個滿腹詩書的女官。
老嬤嬤告訴她,千萬不要相信宮內的任何宮女太監,她們很有可能是被人派在她身邊監視她的細作。
按照嬤嬤的叮囑,她每次讀完紙條上的字後,馬上把紙條燒掉,不留下任何線索。
嬤嬤是她在這深宮內苑裡的一盞指路明燈,讓慈恩在這深深的庭院中不再感到孤立無援,可她卻找不到靠近這盞燈的方法。
她曾經也找來幾個宮裡的老人,試圖在與她們的交談之中尋找蛛絲馬跡。可這些人不但答非所問,根本不是她要找的人,就連原本兩三天就應該出現的紙條也不見了蹤影。
慈恩這才明白,嬤嬤不允許她尋找自己,她們的聯系只能是單向的。害怕嬤嬤徹底拋棄自己,慈恩急忙停止了沒有意義的找尋。好幾天後,她終於又看到了床邊的紙條,登時放下心來。
在公主的心目中,這位從未謀面的老嬤嬤已經成為了她的至親長輩,她在這深宮裡少數可以信任的人。
這幾天嬤嬤不再提別的事情,只是一個勁兒地勸阻她不要與卓不群成親。
對於她這個要求,先不說公主大婚的聖旨已經頒布天下,絕無反悔的可能。說到底,這一場姻緣就是她刻意求來的。
公主早就知道,自己的婚姻註定不幸。她這樣的八字,根本不會有正常人家願意娶她。願意與她婚配的人,只能是攀附皇家的趨炎附勢之徒。
但是為了母親,她又不得不嫁。
慈恩早就下定決定,等開府之後,懇請父皇和太後,允許她把母親接到公主府與她一共居住。雖說大頌開國以來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但是她和她的母親都是“不祥之人”,她們兩人離開皇宮,對大頌皇室來說有利無害,父皇說不定真的會答應。
這十七年來母親過得實在太過悽慘,她想讓她在臨終之前能至少過幾天好日子。多拖一天,就是讓母親多受一天的苦,所以她要盡快出嫁。
可以這麼說,如果那天出現在鳳凰寺的不是卓不群,而是其他的年輕男子,隨便是什麼人,公主都會和他“一見鐘情”。
如果沒有鳳凰寺這檔子事,公主早已經下定決心,祈求父皇允許她綵球招親。到時候她手上的繡球扔給誰,學子也好,商人也罷,哪怕是販夫走卒,乃至花子乞丐,她都會毫無怨言地嫁出去。
她不知道卓不群當時為什麼出現在寺院中,她也不想知道他的目的,左右不過是互相利用而已。
倒是嬤嬤,為什麼說卓不群並非良人。人家好歹也是大理寺的新貴,雖然父母雙亡,家世是差了點,但也不是不能婚配。
“嬤嬤,如果你真的要教我,為什麼不出現呢?”
公主把紙條撕成小塊,攏在袖子裡,預備等一會兒路過水池的時候趁機扔進去。
千鯉池裡的魚很肥很蠢,它們什麼都吃,包括秘密。
就在此時,突然有一隊宮人匆匆朝涼亭走來,為首的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大宮女阿茲。
“幸虧公主不在宮裡,剛才您的宮殿不小心走了水,暫時不能居住了。請公主跟奴婢暫時移居到別的宮殿暫住。”
阿茲態度謙和,語氣卻是冷冰冰的。
大約是前幾天下了幾場大雨,河水倒灌,那天在觀錦樓被處理掉的兩個小宮女,其中一個人的屍體竟然從護城河外倒著飄回了宮裡,沿著水渠往公主所居住的黃竹居去了。
這位公主不得寵,回宮之後皇後也沒安排什麼正經宮殿,隨便指了個僻靜地方的小樓就讓她住了進去。本來以為隨便打發到出嫁那天就好,誰知道這麼晦氣,居然碰上了這種事情。
黃竹居不能住,皇後就讓她去住香雪殿。自從餘康的姐姐搬出來後,那裡徹底空置了,正好用來安置公主。
冷宮用來安置不得寵的公主,也算是相得益彰。
阿茲身為皇後的心腹宮女,氣勢驚人,比起一般的娘娘來更有威嚴。公主不敢多問,只好跟了上去。
“我的宮人呢?”
“正在往香雪殿裡搬東西呢,一會兒公主就能見到她們了。”
“香雪殿?”
公主沉吟。
這宮殿的名字倒是格外的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