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聽到了麼?”
卓全平日裡隨和慣了,到哪兒都掛著笑臉,即便升了官也沒擺過官架子。禁軍乍然見他橫眉冷豎的樣子,心中不由得有些發憷。不過手雖然放下了,嘴上依舊不饒人。
“卓捕頭,大家一起做事,有些話屬下我也不得不說。”
他指著傅竹衣,冷笑道,“這女人是朝廷欽犯的女兒,雖然你們師出同門,以後還是稍微避嫌點比較好。你大哥不也已經退婚了麼?”
卓不群大義滅親狀告岳父,之後又鄭重其事派人送了張退婚文書到牢裡請傅竹遠簽字,要徹底和傅家劃清界限。
他這樣的舉動雖然無可厚非,不過實在不近人情,和以往寬厚仁和的名頭大相徑庭。有人在背後嘲笑說,畢竟沒爹媽教養,難怪不知道大戶人家的規矩。還有人說他大哥為了飛黃騰達,什麼仁義禮智信都不講了。他這樣絕情,即便真的和傅家撇得一幹二淨,以後又有誰敢把自家的閨女嫁給這樣無情無義的男人?不止卓不群,這哥仨的姻緣將來都夠嗆了。
“你!”
卓全怒從心起,舉刀欲拔,傅竹衣拍了拍他的胳膊。
“我這輪椅值不了幾個錢。這樣吧,這個簪子你拿去。天氣這麼冷,也不能讓軍爺白跑一回。”
傅竹衣說著拔下頭上的簪子。
“哎,不愧是做過捕頭的人,就是識時務。”
禁軍訕笑著要接,被卓全一巴掌拍掉手背。
“師姐,這是我大哥送你的簪子。你……”
話到口邊,卓全心酸難耐。
沒錯,正是因為這是大哥送的簪子,師姐才能坦然地拿給別人。
禁軍聽說是定情信物,頓時覺得晦氣極了,粗聲粗氣地喝道,“說,你怎麼把家人都遣散了?是不是早就有人給你通風報信?”
“大人是要審我?”
傅竹衣不看他,雙眼只落在卓全身上。
“那大人還是回去問問你哥哥吧。卓司直……哦不,現在應該稱作‘卓寺正’了。我打發下人那天,卓寺正恰好來我家拜訪。他親眼瞧見我把貼身丫鬟趕走了。”
言下之意,卓不群都沒有開口,那裡輪得到禁軍的人來插嘴。
“把門窗都鎖上,貼上紙,不準任何人再出入。”
見撈不到油水,禁軍們無奈撤離,臨走時把除了柴房之外所有的門窗都貼上封條,連廚房都不放過。
劉嬸大罵他們無恥,不給人活路,倒是傅竹衣看得開,安慰說反正也不能住幾天了,貼了就貼了吧。
“小姐,小姐……”
一想到玉潔冰清,心高氣傲的二小姐要去教坊司那種腌臢地方,劉嬸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
“你走,小姐不會吃你們卓家半點東西。”
管家見推搡無果,舉起門栓要打。
“劉叔,讓他進來。”
門內傳來傅竹衣的聲音。
“哼!”
管家憤憤把門栓往地上一杵,對著卓全的背影吐了口唾沫。
卓全興沖沖往正廳走,遠遠地望到雕花大門上貼著的封條。再看後方的罩樓,四邊的抱廈無一不是大門緊鎖。菱花窗格裡隱隱能看到房內的情景,被推到的傢俱和瓷盤瓷瓶的碎片觸目驚心,狠狠地刺傷了卓全的眼睛。
他邁著沉重的腳步走到後院。院子裡煙霧大作,劉嬸正在燒火。傅竹衣坐在一旁,膝蓋上放著一個小笸籮,正在幫忙擇菜。
“來了,坐吧。”
傅竹衣沖他點點頭。她一身布衣,頭上插著支木簪,精神看上去還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