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竹衣咬著牙齒吩咐,她雙眼通紅的模樣極為駭人,彷彿瘋了一般,完全沒有了往日冷靜自持的模樣。
“小姐,使不得啊。傅家仁義,從來只有買人,沒有賣人的一說。再說現在大節下的,人牙子也不做生意……”
“我沒有說要賣,只是提前把契約解除了。所有的人按照在傅家服侍的年份給銀子,服侍一年的,就給五兩,服侍兩年的就是十兩……家生子也可以走。”
傅竹衣此言一出,僕人們原本沮喪的表情紛紛一變,瞪大眼睛互相打量著對方,難以置信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好事,要知道他們一個月的月錢多的只有一兩錢,少的只有幾吊。如今小姐一開口就是五兩,十兩,多少年才能賺那麼多銀子啊?
更激動的是幾個老僕人。傅家是臨安本地人,從太老爺那時就在此地紮根,家裡很多僕人都是家生子。他們和那些僱來的僕人不同,即便老死都沒有離開的機會,子子孫孫都是傅家的僕役。除非傅老爺大發善心把他們放出去,不然子孫甚至都不能考取功名,只能代代為僕。
“小姐,您知道這是在做什麼嗎?您要考慮清楚啊。”
劉管家的父親,祖父都是傅家的管家,沒有人比他對這個家庭的感情更深了,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傅竹衣,不明白她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再清楚不過了。請管家去準備吧。”
……
“汪泉,十五兩。”
“方柏氏,五十兩。”
“鄭青青,五兩……”
劉管家拿著花名冊站在傅竹衣的身邊一個個叫著名字。被叫到名字的人上前給傅竹衣叩頭。傅竹衣當著他們的面拿出契約扔入火盆。看著束縛自己多年的一紙契約變為一團煙灰,有人的眼裡透露著暢快,更多的是對未來的迷茫。
“拿上銀子就走吧,越快動身越好。”
傅竹衣的面無表情和僕從們的依依不捨形成了鮮明對比。
終於,一本花名冊都被燒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了管家夫婦二人,他們卻是說什麼都不離開。
“小姐一定有事瞞著我們,所以才遣散了所有家僕。我和內子都沒怎麼念過書,不懂什麼大道理。但是我爹說了,當年沒有太爺收留,我家老祖決不能活命。傅家對劉家有再造之恩,這份恩情我們不敢不報。小姐有小姐堅持的東西,我們也有自己堅持的東西。請小姐讓我們留下來吧。”
管家一手拿著把菜刀抵在自己的脖頸上,無論如何也不走。
他的夫人抱著傅竹衣的小腿,淚流滿面,“是啊小姐,我們不走。那麼大的家總有要人幫你燒水做飯打掃庭院。小姐我說什麼都不走。你要是趕我,我,我……”
她說著,指著傅冰潔的牌位大聲道,“我一頭碰死,到下面去跟大小姐訴苦去。說大小姐走了,二小姐也不要我們了。”
“哎……你們這又是何苦。”
眼睜睜看著偌大的家業在自己手中散盡,傅竹衣的內心何嘗不是五內俱焚。偏偏她又不能把原因公之於眾,內心深感無力。
“賣身契和花名冊我是一定要燒的。”
她抬起下巴,態度強硬。
“如果你們一定要留著……做一天的工,拿一天的工錢吧。”
說著一把奪過管家手中的花名冊,連帶存放賣身契的木匣全部扔進了火盆中。
——
半個月後,戶部侍郎傅竹遠在大內侍衛的護送下,日夜兼程回到了闊別已久的臨安。
然而在城外迎接他的,不是女兒傅竹衣,而是大理寺的差役們。
與此同時,此時距離卓家的二少爺卓不凡失蹤已經過了大半個月了。